释卦名“大过”
大过,意为阳盛之时已经过去。
大者,阳也。过,过去也。
《周易》里的小大都是指阴阳。阳气盛时已过,阴气日渐得势,象征的是小人道长,大人君子道消,故曰“大过”。
卦名“大过”来自卦象。
上卦兑为泽,下卦巽为木,仿佛参天大树被卑下的泽水淹没,象征着君子失势,小人上位。
子思的《大象》就说:
泽灭木,《大过》,君子以独立不惧,遁世无闷。
“遁世无闷”一词,出自孔子。
子曰:君子依乎中庸,遁世不见知而不悔,唯圣者能之。——《论语》
依乎中庸的君子,哪怕身处小人道长、君子道消的逆境中,也能够遁世无闷,如同被大泽埋没的参天大树坚持挺拔。
在易传《文言》中,用孔子的口吻来解释“潜龙”,也说到了“遁世无闷”。
初九曰“潜龙,勿用”,何谓也?子曰:“龙,德而隐者也。不易乎世,不成乎名。遁世无闷,不见是而无闷;乐则行之,忧则违之,确乎其不可拔,潜龙也。”
同样,“独立不惧”这句话,也是出自孔子:
子曰:“君子不忧不惧。”曰:“不忧不惧,斯谓之君子已乎?”子曰:“内省不疚,夫何忧何惧?”——《论语》
子思作《中庸》,对孔子的“不惧”进行了发挥,说:
君子和而不流,强哉矫!中立而不倚,强哉矫!国有道,不变塞焉,强哉矫!国无道,至死不变,强哉矫!”
这段话,把独立不惧解释得淋漓尽致:君子“中立而不倚”,就是独立。
君子“内省而不疚”,就能不惧。
这样的人,举世而誉之不加劝,举世而非之不加沮,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。
就算举世无人知,无人是,又有何惧?
释《大过》卦辞
《大过》的彖辞说:
栋隆,利有攸往,亨。
彖辞,是子思照着周公《易象》卦气图编写的月令时训。
卦气图上,《大过》是孟冬十月之卦,紧挨着十月的辟卦坤卦。
根据子思整理的周公月令:
孟冬之月,日在尾,昏危中,旦七星中。
孟冬之月的凌晨,南宫朱鸟的七星正在南方中天,东南天空中是东宫青龙的大角星。
大角,又名天栋,就是彖辞里面说的“栋”。
在冬季阴气日渐强盛,小人越发得势的环境下,大角星却越升越高,仿佛那淹没在泽水下却依然挺拔生长的大树,又像那逆境中依旧独立不惧的君子,道德日隆,故曰“栋隆”。
栋,又称为桴。
桴暗喻的是“孚”。以“桴”喻“孚”是子思频繁使用的谐音双关语。
栋隆,表面上说的是大角星天栋日益升高隆起,实际比喻的是君子有孚维心,道德日隆。
所以彖辞接着说“利有攸往,亨”。
只要心中有孚,至诚之人将无往不利,无路不通。
释《大过》初六爻
《大过》初六爻辞说:
藉用白茅,无咎。
茅,指的是昴宿。
昴宿又名“茅”,白色,所以被看作是天上的白茅。
孟冬十月的凌晨,白虎昴宿贴近西方地平线,仿佛铺在地面上的一片白茅,故曰“藉用白茅”。
孟冬十月的傍晚,白虎昴宿贴近东方地平线,仿佛铺在地面上的一片白茅,故曰“藉用白茅”。
古人把白茅视为纯洁的象征,在授茅土的仪式上用白茅来包土。包,就是孚的谐音,土,则是五行里中正的象征。
子思将这片铺在地面的白茅譬喻成那身居下位,却依然中正有孚,洁身自好的君子,极妙。
故曰“无咎”。
释《大过》九二爻
《大过》的九二爻辞说
枯杨生稊,老夫得其女妻,无不利。
枯杨,譬喻的是枯萎的阳气。杨和阳谐音,是子思惯用的谐音手法。
这枯萎的杨树,譬喻的就是那被卦象中所泽水掩盖的树木,也象征着逆境中失势的君子。
正月孟春之时,阳气渐长,杨树发芽,正是“枯杨生稊”的时候。
《夏小正》就说:
正月,柳稊。稊也者,发孚也。
发现了吗?“稊”是“发孚”之意,子思再一次隐喻了“孚”!
二爻居中处正,象征着中孚贞正之德,故曰“枯杨生稊”,譬喻逆境中依旧坚持中孚贞正之德的君子,必将如同枯木逢春,焕发青春!
老夫得其女妻,譬喻的是老阳搭配少阴,阴阳互补,调和得中,故曰“无不利”!
释《大过》九三爻辞
《大过》九三爻辞说:
栋桡,凶。
这是譬喻向逆境屈服折腰,故曰“凶”。
真正的大人君子,哪怕在最困难的情势下,都能独立不惧,百折不挠,如果“挠(桡)”了,就像是栋梁弯曲折断,房倒屋塌,再也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。
孟子说得好:
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谓大丈夫。
释《大过》九四爻辞
《大过》的九四爻辞说:
栋隆,吉;有它,遴。
这是说心中有孚则吉,有它则寸步难行。
栋,桴的别称,隐喻孚。
孚信之德日隆,故曰“栋隆”。
释《大过》九五爻辞
《大过》九五爻辞说:
枯杨生华,老妇得其士夫;无咎,无誉。
枯杨,特指卦象中被泽所淹没的木,譬喻枯萎的阳气,同时隐喻那逆境中的君子。
枯杨生华,是季春三月的物候。
《夏小正》说:
三月,委杨。杨则苑而后记之。
笺曰:
委,萎也,凡草木之华叶盛者,其枝必委然下垂。
季春三月,阳气旺盛,杨树开花,枝繁叶茂,故曰“枯杨生华”,譬喻逆境中的君子重新得势,焕发了第二春。
老妇得其士夫,老阴遇到少阳,阴阳互补,调和得中,譬喻中孚贞正之德。
五爻居中处正,爻辞几乎全部都是在正面颂扬中孚贞正之德,此处也不例外。
“无咎,无誉”,说的就是那逆境归来的君子,不悲不喜,宠辱皆忘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释《大过》上六爻
《大过》上六爻辞说:
过涉灭顶,凶;无咎
这是说阳气盛极必衰,过犹不及,违背了中庸之道,就会遭遇灭顶之灾。
“过涉灭顶”,是“利涉大川”的反义词。
利涉大川,是因为有孚(桴)。
过涉灭顶,自然是因为没有孚(桴)。
没有孚,故曰“凶”。
君子能够知道这个过犹不及的道理,谨守中庸中孚之道,自然“无咎”。
所以,《周易》的作者,只能是《中庸》的作者—子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