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常听到有人说,《周易》中有很美的句子,即使放在《诗经》中也毫不逊色。
最美《诗经》其实,只要我们知道,《周易》原本就是在《诗经》之后才产生的作品,而且它的作者本身就是一位熟读诗书的大儒(子思),就很容易发现,《周易》中很多的句子,本就是直接脱胎于《诗经》。(有关子思作《周易》的论证,请参阅前面的系列文章。)
不妨先从第一卦开始,我们一一数来:
一、飞龙在天和《旱麓》
《周易》第一卦乾卦,著名的的九四爻辞“或跃在渊”和九五爻辞“飞龙在天”两句,实际上便是化用自《旱麓》一诗中的“鱼跃于渊,鸢飞戾天”。
两段所用的韵脚完全相同,连“跃”和“飞”两个动词也一模一样。
鱼跃于渊鱼跃鸢飞戾天鸢飞它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也是完全一样的。
《旱麓》一诗属于《大雅.文王之什》篇,它所要表达的意思,是说我们要像文王那样,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大人君子,所以诗中说:
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。岂弟君子,遐不作人?
这个努力学做大人的“岂弟”君子,与《乾》卦中“终日乾乾”的君子是完全一致的。子思在《中庸》一书中,还特地引用了这句诗,同样来阐述他的君子之道:
“君子之道费而隐。夫妇之愚,可以与知焉,及其至也,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。夫妇之不肖,可以能行焉,及其至也,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。天地之大也,人犹有所憾。故君子语大,天下莫能载焉;语小,天下莫能破焉。《诗》云:“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。”言其上下察也。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妇,及其至也,察乎天地。《中庸》
从子思对于这句诗的偏爱来看,将它化用在《周易》中是非常自然的。
二、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
《周易》第三卦,《屯》。
诗中三次重复出现了“乘马班如”的句子,还有“匪寇婚媾”的句子,历来都认为这些爻辞与婚姻有关。
确实,在《诗经》中,凡是提到迎亲婚嫁之事时,都会提到“马”。
比如“之子于归,皇驳其马”。
可以说,马,在诗中大多都是迎娶新娘的象征,在《周易》的《屯》卦中同样如此。
而且,古代迎亲的马车,通常是以四匹马拉着,正是《屯》卦爻辞中所说的“乘马”。
“乘马”为四匹马,通常为左右两匹“骖”马和两匹“服”。
《战国策》里面有个笑话就是这么说的:卫国有个新娘子出嫁,上马车前先问马是谁家的马,驾车的人说:两匹骖马是借来的,两匹服马是夫家的。新娘子就说,要打马的时候就打骖马,别打咱家的马!
卫人迎新妇,妇上车,问:骖马,谁马也?御曰:借之。新妇谓仆曰:拊骖,无笞服!
《屯》卦的最后一句“乘马班如,泣血涟如”,实际上引用的就是《诗经》中的另一句婚嫁之诗:
之子于归,远送于野。瞻望弗及,泣涕如雨。
这句诗中虽然没有写到“马”,但是在这个“之子于归”的迎亲队伍中,必然也有“乘马班如”的存在,而爻辞之所以说“泣血涟如”(《说文》引易作“泣涕慩如”),便是因为这些马儿已经远远离开,和远嫁的新娘子一起都看不到了,送她的亲人们都不由得因思念而泣下如雨。
诗经中,另外一处“泣涕涟涟”的场景同样出现在婚娶之时。《氓》这首诗中就说:
“乘彼垝垣,以望复关。不见复关,泣涕涟涟。既见复关,载笑载言。尔卜尔筮,体无咎言。以尔车来,以我贿迁。”
我们看到,《屯》卦中三次出现的“乘马班如”,其实和《诗经》的重章叠句的使用一样,看似一样,实际上却有着层层递进的演变,第一句“乘马班如”描写的应该还是从夫家刚刚出发迎亲的车队,而最后一句“乘马班如”,则已经是接完新娘子离开的车队了。
瞻望弗及,泣涕如雨……
综上所述,我们会发现,是《周易》引用了《诗经》,而不是《诗经》引用了《周易》。
这一点,如果我们没有被所谓的文王或者周公写《周易》的传说所误导,都能够很容易地得出这个结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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