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论语》是孔门的直接原典,我们中华文明的主体学问、思想智慧来源于儒家,儒家学问的集大成开创者——孔子。孔子一生言行举止,也就是圣集大成的直接心得流露,简单说他的生命状态、生活状态、活动状态,最直接体现的原典就是《论语》。《论语》是圣人智慧学问境界的最直接的记载。
我们读《论语》本质上是读圣贤的心得体会,千古读《论语》读到究竟处,就是读出了生命本来的心性密码。所以读《论语》就是化《论语》,化,文化的化,消化的化。读《论语》是化《论语》,化《论语》就是悟自己。也就是通过《论语》读出圣人的心得体会,通过圣人的心得体会读出自己心性中的终极密码,这才是读《论语》的目的。
从这个角度我们来谈读《论语》,就看出了《论语》不是用眼耳鼻舌身这五个感官在读,因为用这五个感官读《论语》是一个初步的进入。第二层进入是通过感官认识达到理性的思考探索,通过理性的思考探索再进入就是通过入脑,再进一步入心,进入心性层面的体认。只有从心性层面来体认《论语》,才是真正在读《论语》。这时就不再是用眼睛、用口在读了,不是口、耳之读了,而是心性之读。所以真正读《论语》是用心性在读。
一读经法门
从这个角度历代涌现了很多大师,从两汉以来,特别是董仲舒主要倡导儒家理念以来,东汉的经学家,魏晋的玄学家,隋唐的各种以孔衍达为代表的儒学大师,再到两宋(特别两宋)的大师们,他们从训诂的状态进入了义理的考究。宋初四大儒第一次把《论语》的重要性放在了五经的前面,程子曾经说过(二程里的程子,这里指的程颐,就是小程):学者当以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为本,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既治,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。这就说明真正中国的学者,特别以文化人的大学问者,那都是以《论语》为本。你把《论语》真正读出了心得体会,而且化成了自己自然的心性流露。那么六经所言,六经的微言大义,六经的学问智慧都可以通过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的充沛流露所显现。所以《论语》可显六经,《论语》为六经之显,这就是《论语》在中国儒家文化中的地位。
下面我们讲《论语》的版本,从孔子之后,儒分八派,到了战国时期,曾子、有子的门人开始把《论语》的各种相关资料进行整理,成书于战国中期,这是近世学者的结论。
到了汉初,《论语》两个版本面世后大家共认鲁论、齐论。鲁论二十篇,齐论二十二篇,其中多了两篇,一篇问王,一篇论道,这是齐论多于鲁论的部分。到了汉武帝前后,出现了《论语》的古文版,古文版里有二十一篇。于是《论语》的版本就出现了三个,鲁论、齐论、古论。这也是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展开争辩的一个源头。特别是董仲舒倡导儒术为主,儒家文化为国家文化学问主体之后,对《论语》的重视可以说在历史上就出现了一个真正的最可贵的浪潮。这个浪潮就是对《论语》,对六经(当时只找到五经,乐经已经不在了),对这五经包括《论语》在内的所有儒家文化展开了全面的学习、讨论、探索。所以从这个角度看,《论语》中的微言大义也好,字词句的训诂、考据,名物制度涉及的相关资料就进行了一个历史性的大收集、大探讨。这里面解《论语》、注《论语》、发挥《论语》的形成了热潮。
到了东汉,《论语》与五经可以说成了社会思潮、民间文化理念乃至于国家文化倡导的大潮,而且越来越固化,越来越深化。经学之外出现了讖纬学,纬学者,经纬辅助之学也,纬辅经,那时的讖纬之学大盛也是这个原因。《论语》在这个时候被称为儒教里面的经典之本,儒学在这时变成了儒教。所以儒家的学问由子学变成经学,经学变成教,这时儒家的学问包括《论语》中的精神都出现了一些失偏和不健康的流变。
到了魏晋时期,在版本上有很多沉下来的大儒家开始真真实实研究《论语》。但是那时候整个儒学浪潮已经被魏晋玄学所冲击,这时儒学的主体地位沉下来,从官方慢慢沉到民间。官方开始出现魏晋玄学,而且当时的佛家文化、道家文化也应运而起,出现了在隋唐时期儒释道三家互争雄长的这样一个局面。这时候《论语》从官方进入民间,在民间中有很多大文人、世大夫和优秀的知识分子开始研讨《论语》。《大学》这时也慢慢开始被人发现了,两汉期间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也有人提,但是没有提得那么明显。
在隋唐时期,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就被人发现,它们的重要性就开始有所提升了。到了韩愈的时候,《论语》的注疏量就比较大了,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从《礼记》慢慢显出了它们的重要性。
到晚唐,《论语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这样的篇章既短又精,而且微言大义中的密码又深不可测,逐渐就形成了《论语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、《孟子》这四种阅读状态越来越突出的儒家文化的学习浪潮。
到宋初的时候,气候成熟了。宋初从周敦颐开始,包括张载、周敦颐的两个学生程颢、程颐就已经把这样的状态和气候进行了专业的提炼。所以四书代替五经这个端绪就形成了,而在里面,《论语》自始至终是占母体地位,所谓母体地位就是最根本的、最基础的东西。由于周敦颐对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的发挥,张载、程颢、程颐对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的高度重视。四书的地位开始从训诂的状态全面进入了义理性命之学的状态。在这个状态下,《论语》里面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成了神圣的密码,如何句逗?如何考证里面的每一字、每一句、每一个字的可变性和不变性?就几乎成了学问家高度注重,而且最能体现学问功夫的地方。修学的深浅也就在对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的注疏、考据上。这时候《论语》的密码在挖掘程度上达到了空前的状态,过去没有哪个像宋儒这样来挖掘《论语》的密码。
而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南宋,有一个集大成者朱熹,他对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的考究,从功夫上看那是前无古人的。依据在哪里?因为他用了整整四十年的功夫,朱熹活到七十三岁,在临死前的三天(或者最后那一天,这个没有考据准确),他还在对《大学》里面诚意这一章的那一个字提笔记注。而且有文可考,朱熹曾经说过我这一生自三十岁以后几乎全部用在四书上。所以对四书的考证、研究无论是字词句的音形义到名物制度,到变迁沿革,一直到里面的微言大义,可以说朱熹收集的资料,消化的程度,应该是最多的。从古今学者来看,包括后世(当然后世有的不一定显现出来),对历史影响最大,下功夫最深就是朱熹。
所以朱熹的《四书章句集注》应该是我们读四书最佳的范本。今天我们传薪书院李里先生在六、七百年后,慧眼独具在后来更多考证注疏中选各种版本,最后照样选到了朱熹的《四书章句集注》。
而且李里先生还有一本专门的讲义《论语讲义》,专讲《论语》。我是读了两遍,但还称不上认真阅读,认真阅读我还要继续,读李里先生的这一本《论语讲义》是一种快乐。为什么要读他的《论语讲义》?南怀瑾先生也有一本《论语别裁》,南怀瑾先生的《论语别裁》我也作过阅读,这是比较早了。我在阅读的比较中发现南怀瑾先生与李里先生之间的不同风格,南怀瑾先生的《论语别裁》,正如他的书名一样,它是别裁,所谓别裁,是特别的自我裁定。李里先生的《论语讲义》是以他的书名可以见其内涵,《论语讲义》,讲就是直讲,直讲《论语》。讲《论语》的什么?讲《论语》的微言大义。
从这两种不同的风格再扩开来看,今人中还有一个人对《论语》的讲义也是有特色的,这就是李里先生曾经拜过的一个老师----杜道生老师。杜道生老师也有一本《论语注解》。
从这三家的风格来看。他们对《论语》的发挥都各自不同,而南怀瑾先生的发挥是《论语》之外的角度,对《论语》反过来的一份活泼的自我发挥,他不是直解,他是从另外角度的发挥。直接进入《论语》而讲出微言大义的是杜老的《论语注解》和李里先生的《论语讲义》,这两本是属于正解、直解。所以真正读《论语》,做学问,而且要培养道心道慧,这两本是直接进入的书,可以作为第一范本来读。在这两本里面要读出当今学人的心衷,并且与时下的生命体验息息相应而又生动活泼的,拿杜老的《论语》和李里先生的相比,李里先生的更贴近当代青年,当代学人的心衷。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看,千古解《论语》,两家最正最方便,一家朱熹的《四书集注》,二是李里先生的《论语讲义》。这两个版本,如果能够互印、互证、互动,那么你要解到孔子原意,直接返回孔子精神,可以说在千古时空无量的学术浪潮中就抓做了一个根本方便,抓做了两只最好的渡船。所以首先在读法上我先认识版本,简单就介绍到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