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件事说起来有点曲折,所以写出来就有点……长。
我是个北漂,我和我妈一起北漂。说北漂其实有点过于美化了,我们其实只是游走在北京边缘,这里已经是北京和河北的交界线。
我是个插画师,不好说等级,但是作品还是很有几个人买账的,大部分时间,我在家工作就可以。我妈有慢性病,所以带着她一起北漂的唯一意义在于,看着她吃药。之前这个工作是我姐来落实的,毕竟我姐是护士,盯着病人吃药本身就是她的日常工作。但是疫情之下,她越来越忙不过来了,所以我顶上几年,等到未来有一天疫情过去,或者我妈就可以结束这种北漂生活了。
我没有男朋友,没有丈夫,没有情人,说爱情于我而言是奢侈品,都有点高抬我了,应该说,男人于我而言是奢侈品。
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,这就是一个关于租房的风波。
最早的时候,我是租了一个一室。你不能想象北京的一室是什么样,三十平不到的建筑面积,拼死了要隔出一室一厅的样子,但是其实连厨房都必须以开放的状态示人才行。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小房间,里面隔出来一个卫生间,其余地方供人睡觉而已。放一张床,其他就没什么地方了。我把皇太后接到北京来,以前的这种小房子自然也就不适合继续住了。这个地方找个两室一厅还是可以的,整体来说,固然是不便宜,但是也不至于承担不了。
其实我是个抠门的家伙,我的收支比能够达到20%,这个数据挺惊悚的,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,而我只是觉得这叫无欲则刚。我对自己并不苛刻,但是没有那么多社交活动,也不用每天通勤去单位,在家工作就是这样,花销很少很少。所以接我妈过来,对我并没有什么压力。
一切麻烦,都从找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开始。
在这个地方生活习惯了,加上这里距离地铁不算太远,所以原则上,我是不打算离开这一片的,最好不离开这个小区。这个小区规模比较合适,社区商业发达,我妈可以在院子里遛遛弯,而且……同一个小区搬家方便。现在人们买房总是挑肥拣瘦,实际上很多好的房子会从你的眼皮下面溜过去。比如我住的这个小区,是二十年前走高端路线的一处房子。院区可以,房子质量也可以,但是因为快要到二十年了,所以通常会被排除在选项之外,尤其是这个小区没有所谓的学区,想要上学需要走过一条街到社区的另一头才行。买房的人毕竟都是年轻人,考虑子女上学,比考虑生活本身要多得多,所以这里不受欢迎,也是情理之中。
原来住的房子其实是公寓,在临街,想要找两室一厅,就得往里走,去那些住宅楼上找。那些楼两室的价格比我住的地方要高一倍。但是找一个好的房子并不容易,一般放在出租屋里的家具都比较马虎,破旧不堪,摇摇晃晃。我对地面没有什么要求,墙壁也没所谓,但是必要的家具家电还是需要的。瓷砖地面上就算有几道裂痕也没问题,墙壁四面落白就很好,但是家电不要太旧,家具也得像点样子才好。这样挑挑捡捡,就过去一个多月。
我用了中介,看了这个小区里所有的两室和三室。有一个三室似乎可以,但是沙发总是让人觉得很奇怪,沙发很高,并且很窄,估计是老式的东西。热水器也比较旧了,最糟糕的是房东真心刻薄,所以临近签约我又放弃了。因为房东说了一句话,他说,这房子交给你了,这些可都是好的。我当时嘀咕了一下,现在是好的用坏了怎么办呢,冰箱热水器都旧的可以。果然随后在提及房屋维修的时候,对方表示不愿意再管……协议也就这么没有继续签,搞得对方还很生气。
他生气他的,房子不能租就是不能租,何况三室我用着有点大了,这个和价格无关,两室三室一年费用算下来差五六千那样,差的不算太多,但是人不好说话真的是个麻烦。
以上严格来说都是背景,往下才是正文。
因为中介也没给找到更合适的房子,而我姐在另一个城市确实有点忙得顾不上,所以我也开始着急,开始在业主群发求租信息。这个时候某人联系到我,说他马上就要搬走,他租的这个房子还不错,问我要不要继续租。
这个某人,我们管他叫二房东吧,其实和我也算是认识的。疫情封城的时候,邻里互助,这个人不算是那种积极的,但是多少也会冒个泡在群里传递点消息。当时别人会贡献一袋馒头还俩西红柿,他倒是从来不参与。这个人之前是个单身汉,我倒是知道,一个人住了一套两室的大房子。我们这里两室有一个户型超一百平,按道理他一个人着实诡异,但是有时候租房这个事情吧,就像我,两个人不一定遇到合适的两室,他租房的时候一个人也不一定遇得到合适的一室——毕竟我住的那种三十平的一室,很多人都无法忍受。疫情之后这个人寻过合租,似乎还招来一个租客,但是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。
既然这个二房东过来搭讪,多少就要沟通一下的。对方很痛快的发来房间照片,我看了,没啥问题。房子整体比较新,装修是前几年的风格,家具状态也可以。他说另一个房间里住了一个小姑娘,合租的,随时搬走。
我问了价格,合理,这个小区算是周围比较贵的,他这个价格算是小区里比较中庸的,不算便宜,也不算贵。
他说可以过来看房,我倒是觉得看房还在其次。合租那姑娘能不能搬走是一个问题,另一个问题就是,我这边房租到七月底算是一个节点,最好的状态就是七月底搬家。所以我比较关心这个二房东什么时候退租,以及房东是不是好说话。沟通以后,二房东表示房东很好说话,他搬走的时候会负责和房东沟通好,并且每次维修房东也都很痛快的报销……至于他和那个合租的小姑娘搬走的时间,他说他应该八月中会搬家,早的话,八月初也有可能,合租的小姑娘,他会叫她早点走。
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,我们约了时间看了房,合租的那姑娘不在,我看了二房东屋里,和厨房卫生间以及客厅的情况,还可以。家具半新不旧,卫生间厨房维护的没啥问题,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,卫生状况ok。住进去以后找个保洁,再找个消杀,加起来估计有个五百块钱就能打扫干净。这个小区对面有个歌厅,住的虽然是小姑娘,但是还是谨慎点好,况且疫情期间,消杀还是要的,何况我妈没有疫苗。
我们约好七月底搬家,也约好他最迟八月中旬搬走。定下来这一切的时候,还不到七月下旬。我打算七月最后一两天搬家,已经和房东提前打了招呼,我在这个小房子里也住了几年,房东完全没有为难我的打算,只说让我帮忙打扫卫生。又过了一个礼拜,二房东说合租的小姑娘已经搬走了,这个比我想的要快,于是赶紧约保洁消杀进场。虽然并不是本地人,但是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几年,加上我这人本身吧,还算好脾气,人缘整体ok,所以保洁消杀都是找的算是朋友,他们进场我都没去盯工。那两天二房东刚好有点小事要出门,给我留了钥匙,他们两个先后进去,半天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了。
我傍晚去验收的时候,看到地上有一团什么东西。消杀人员背着药罐子说,这个是保洁清理出来的一个猫窝,问是不是我的,看看怎么处理。
猫窝肯定是要扔,但是我也拿不准到底是谁的猫窝,就先放到了客厅角落里了。
因为面对着和二房东的合租生活,所以多少也聊了几句。对方和我差不多大,三十几岁,刚结婚。这个年龄结婚算是晚的,当然我这种连男人毛都没有的人没资格评论别人,不过放在北京这个大都会里,似乎什么年龄结婚都很正常。二房东据说是在工地包一些边角工作,具体是什么我也搞不清楚,所以据说时不时要出去,一出去就是个把月。至于他找的媳妇,是几个月之前闪婚的,两个人貌似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,到七月底,也不过才领证一个多月,所以算来算去,两个人也不过就是总共才认识了两三个月的样子。但是这里有个问题,他媳妇不在这边住。当然这也是好事,合租套间里面当然人越少越好。二房东的意思是,等他媳妇在县城里租了房子,他就搬走。那女人似乎就在县城里工作,所以搬过去安家,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对于两个人分居的情况,我倒是想过。我住过去会不会导致误会,两个单身的在一个屋檐下,总是不太方便。但是房子确实不好找,而且二房东也说过不了几天就走。至于他媳妇,在廊坊,廊坊那边的农村。二房东有几分自豪地说他媳妇是个硕士……我对他媳妇是个啥很无感,我也是硕士,然而学历并没有让我多挣一分钱,反而是从小到大热爱的绘画给我了一口饭吃。他们结婚的事情,依稀记得在业主群见过,当时二房东似乎也是颇多显摆的说刚办完回门宴。我这人有些时候可能过于……找不到重点,对于这些人生悲喜向来无动于衷。可能当时因为业主群和二房东都并没有多熟,所以他吆喝了一句,大家也都没反应,就这么过去了。
我把合租的这件事和我妈说了,我的意思是,等二房东搬走了,我妈再过来。但是老人并不这么想,她不放心女儿,坚持要搬了家就过来。新合租的房子是两室两卫,所以虽然合租,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可以做到互不影响的。我妈坚持我也没继续什么说服工作,毕竟我姐确实忙的很,所以直接安排了我妈在月底过来。
七月底,还热,搬家是个麻烦事,折腾了一天多。
然后就是皇太后驾到。
我有个朋友是给工作室送画框的,刚好就在老家开店,我叫他把我妈捎过来,从我姐家的小区一直到我家小区,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。二房东的出差是头一天结束的,所以我妈进屋的时候,直接看到了客厅里堆着的一个黑胖子。
二房东还是比较友好的,我妈也不是刻意挑刺的人,打个招呼,各自回房间。
如果二房东能够在八月中旬之前搬走,那么就不会有这个文章出现在这里了。
两家合租,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,必然是需要磨合的,但是所有的退缩和忍让,都是暂时的。正是这种暂时,让一切似乎都有了希望。
但是事实并非如此。
八月十五号,二房东并没有搬家的迹象。我住过来的这半个月,他媳妇过来两次,都是周六日过来,然后住一夜再离开。在北京,走婚是时常发生的事情,她过来也都是默默的去二房东房间,我们和这个女人,连照面都没有正式打过,只是曾经远远的看到过而已。似乎是个肤色很黑的人,仅此而已。但是二房东不搬家,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。找了一个时间问他,他说县城里房子很难租,他媳妇对于房子很挑剔。
对于这话其实我是不太信的,北京是因为有就业机会所以房子才会不太好找,廊坊下面的一个县城,找不到合适的房子,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。对于这个问题,二房东的解释是,他媳妇是县城里一个培训机构的老师,县城里的好点的房子都在培训机构周围,但是假期很多家长会带着学生到培训机构上课,把周围的房子都租占了……所以要到九月初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。
我对于这种说法,很没话说。二房东说他媳妇对房子很挑,挑到什么程度呢,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不能朝向一边。而且无意间提到他媳妇刚流产,还因为这个住院好几天,我当时就觉得,好多事情怎么这么……奇怪。我搬过来的之前,二房东还在出差,搬过来之后他媳妇过来过两次,那流产是之前的事,也就是说,认识了两个月多的样子,已经流产了一次……我不是医生,我对于这些事情不懂,我就单纯是觉得奇怪。但是这不是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