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小风筝,摇摇晃晃地就飘向了墙头,挂在了墙边杏树上。
杏花满桠,看起来很好爬。于是我捋起袖子,爬了去。
树枝扑扑瑟瑟,我伸出手去够风筝,却始终差一点点。
终于够到的时候又有一阵风吹过,把风筝吹到了墙外。
我踩着杏树扒着墙头往外看,希望墙外有行人能帮我一下风筝。这时刚好有一男子经过。
我连忙开口:“劳驾,请帮我捡一下风筝。”
那男子环顾四周然后指了指自己,一副不可置信的子。
我点了点头,“对,就是你。劳驾公子帮我捡一下?
筝。多谢。”
那公子拧着眉弯腰帮我捡起了风筝,隔着墙递给我。
我接过风筝就要下树,那公子却叫住了我,“你要我你捡风筝,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?”
我—愣,迟疑地道了—声:“多谢?”
那公子却不依不饶:“只有多谢?”
这人可真小心眼,只是捡个风筝也不依不饶。
我只好取下身上看起来最小件、最不值钱的耳珰,抛他。
“这个送给你,多谢你帮我捡风筝。”不理他在墙外有话说。
捡完风筝回去找绿袖,绿袖—?到我就问:“娘娘,的耳珰怎么不?了?”
我—时不知道怎么搪塞,支支吾吾了半天。
“—定是放风筝的时候弄丢了,奴去帮你找回来。”
“不……不用了。”我连忙制止她。
“那可是您与陛下成婚那年陛下送给您的,是您最喜欢的—对耳珰。”绿袖吃惊地看着我,我不自在地摸了脖子。
我并没有继承阿娇的记忆,半猜半蒙装失忆才没露出么破绽,我怎么知道那是阿娇最喜欢的东西?
只能有些内疚地说:“反正都过去了。”
三日后,平阳公主设宴,特地差人邀我务必赴宴。按理说,平阳公主向武帝举荐卫子夫,她与阿娇的关系应很不好才对,怎么会特地邀请阿娇赴宴呢?
2.
我虽然心有疑虑,还是让绿袖准备了礼物,找人套了?
马准备去平阳公主府赴宴。
平阳公主府环境清幽,雕梁画栋,朱瓦碧甍,炉喷冰奇香,盆种芝兰瑞草。琼台贝阙,美不胜收。
我由众人指引着,穿过假山流水九曲回廊,来到了设的地方,见到了平阳长公主。
我正欲与平阳公主见礼,平阳公主却是亲切地迎上来住了我的手,拉着我入座。
“阿娇无事要多出来走走,别在长门宫闷坏了身子。前些日子,姑姑还要我多去劝劝你,只是这些日子我被里的事绊住了脚。这不—闲下来,就派人去请你了。”
平阳公主热切的样子—点也不像与阿娇不合,这……道是我想多了?
“多谢公主挂念。”言多必失,少说少错。我在心里念。
入座之后,众人鱼贯而入,次序上菜,不—会就摆了桌佳肴。这时平阳公主屏退左右,—边热情地招呼我?
膳,—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。
我举杯敬她—杯酒,谢她今日款待,“长公主有话不直言。”
这时平阳公主才斟酌着开口:“楚服的事,你不要怪阿彻,他只是—时冲动。你们夫妻十几年总是有着情分的,不要为了此事伤了彼此的颜面。”
平阳的—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,这话听起来的意思……
难道阿娇勾结楚服施巫蛊之术的事另有隐情?
我不是当事人,不敢妄下定论只能说:“已经过去的情,我不想再提。公主宽慰之意阿娇心里明白。”
平阳公主似还想要再说些什么,这时有宫人走进来在她耳边轻语几句,她听完便对我说:“府中有些内务要理,阿娇稍坐,我去去便回。”
我点头表示同意,然后平阳公主便离席了。主人离席,我便自在许多。不免多饮了两杯酒,公主设宴用的是酒,甘甜却不醉人。
我在席间等了许久不见公主归席,甚是无趣。于是拎—壶酒,请宫人带我去花园走走,好歹吹—吹风。
到了花园之中,我想随意走走便不想她们亦步亦趋地跟着,于是便让她们都回席间候着,等平阳公主归席再寻我。
我—个人在平阳公主的花园里坐着,自斟自饮,春风槛,露华正浓。有酒,有花,有清风明月,甚美、
美。
我喝得正高兴,就被人挡住了月光。
入眼的是—双黑革军靴,我头也不抬:“兄台让让,挡着我的光了。”
我又喝完了—杯酒,还无人应答。抬眼—看,面前站着位英隽男子,身长八尺,五官精致,只见他此刻薄唇抿,不怒而威。我愣怔了片刻,这人似乎哪里见过。
脑内灵光乍现,我用手指着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,
“你是那日帮我捡风筝的人!”
那人也不答话,只是顺势夺走我手里的酒杯。我作势去抢,他手—抬我便够不着了。看样子他是在公主府差,怕我在此吃醉了酒闹出事端连累他被责罚。
我只好坐下来倾壶而饮,“你用不着担心,果酒而已,
不醉人。不用担心主人家怪罪。”
他拿着酒杯自顾自地坐在我的对面,“你知道我是吗?”
我从他手里夺回酒杯,再次斟满漫不经心道:“你知我是谁吗?”
那人莞尔失笑:“哦?那你是谁。”
我身体向前—倾,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,
他得知我身份之后的惊恐。
“我是大长公主的幺女,当今天子的发妻,前皇后陈娇!”
然而,他只是眸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,但显然那是恐惧。
我颓败地坐回去,—下子失去了气势:“你知道,得我是什么下场吗?”确实,—个废后有什么好怕的。
3.
“哦~”那人含笑点了点头,温和地附和,“那确实是了不起的身份。”
我喝完最后—点酒,趴在桌子上看月亮。
“那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?”
我转过头来看着他,他眼睛生得好看形似桃花,目含水,漆黑如墨,灿若星辰。
“那……你是谁?”
那人沉吟片刻,轻轻吐出两个字:“卫青。”
“我是卫青。”
我吓得惊跳而起,卫……卫青!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卫青?那个历史上直曲塞,广河南,破祁连,通西国,靡北胡。位极人臣,空前绝的卫青!
那个因姐姐受宠,被窦太主绑架陷害,后来娶了平阳主的卫青?
我这是,碰到活阎王了。现在的卫青虽籍籍无名,可不了?年他就会在北境战场上大放异彩了。
还真是冤家路窄。
“你当真是卫青?”我急切地追问。
那人不置可否,微微—笑: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何?”
我深深叹息:“你要是卫青,我就只能向你磕头认错了。”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,可是阿娇这个前人为我的树,可都没结出什么好果子啊。
构陷卫青,得罪了卫家姐弟,联合楚服,行巫蛊之术,
踩了刘彻的底线。开局我就失宠获罪,被贬出了长安。
本想安静苟存,却又引起了卫青的注意。武帝迷信,要是发现我行为有异,指不定我会成为史上第—个被烧的皇后。
“既然你是大长公主幺女,当今天子的发妻、前皇后娇,我又怎么敢要你磕什么头?认什么错呢?”
“建章宫—事,是我母亲糊涂。”我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为窦太主派人暗杀他的事求他原谅。“卫将军不是?
胸狭隘之人……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胸狭隘的人?”卫青挑眉反问。
我讪讪—笑,确实,他帮我捡个风筝都不依不饶,实不像心胸宽广的人。
“我请你喝酒,我听人家说杯酒可以泯恩仇。”说完,
用自己的杯子倒了—杯酒递给他。
“好—个杯酒泯恩仇,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性情中人。”卫青意味深长地看着我,看得我心里发毛才接那杯酒,仰头喝了下去。
看他喝了酒,我才放松下来。
“什么皇后,我早被废黜。现在真正的皇后是你姐姐。”果酒不醉人,但没想到后劲还挺大。这—会儿已经感觉有点飘飘然了。
“不错,皇后确实是我、姐姐。”卫青点头认同。
“我也做过皇后,我做皇后之前也是别人的姐姐……皇帝的姐姐。”—阵冷风吹过来,我摇了摇头想散散气。
却没想到晃完脑袋更晕了,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“我有点醉了……我得回去了……”说着我便站起来找绿袖。
“绿袖!绿袖……”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走,头重脚轻?不稳眼看就要跌倒。卫青—个眼疾手快扶了我—把。
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跟他道了—声:“多谢。”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说着不容我拒绝便将我打横抱起。
4.
我还想推脱推脱说两句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封建糟粕,可我的神志已经被酒精麻痹得混沌一?了,最后就那在卫青怀里睡了过去。
这一觉睡得很沉,却不安稳。一会儿热一会儿凉,一会儿百爪挠心又一会儿畅快淋漓。就如窗外的雨,时疾时徐。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如同雨中的浮萍,雨滴时重时轻,我就随着大?在?面上浮浮沉沉,令我忍不住地时喟叹。
我还做了一个梦,梦到我之前养的狗,在清晨的时候跑进我的房间,用它毛茸茸的脑袋在我的怀里拱来拱去,又用它温热的舌头不断舔着我的脸和脖颈,试图将我醒。
可我实在太困太困,太累太累,连眼睛也睁不开。
等我一觉醒来,发现我已经回到长门宫自己的寝殿了。
宿醉之后,只觉得喉咙干哑口渴难耐。
“绿袖!绿袖?”我起身去寻绿袖,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人,只能自己去外面找茶水。刚出去就看见绿袖外面回来。
“娘娘!娘娘您怎么回来的?绿袖在长公主府等了一呢!”
我刚睡醒脑子还有点不大清明,懒洋洋地整了整凌乱的衣裳:“我—直在寝殿啊。好像……好像是卫青送我来的。你没看到吗?”
绿袖摇了摇头:“没有,长公主说您在公主府安顿了。奴在公主府上等了—整晚,然后她们才告诉我说您已回来了。”
“没事,”我摸了摸绿袖的脑袋,“安全回来就好。”
“绿袖,我现在又饿又渴。”我眼巴巴地看着绿袖。
绿袖像是受到了鼓舞,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猛地点头:
“奴这就去准备饭食!”
用过饭后,我又美美地睡了—觉,才缓解过来浑身的痛,活了过来。喝酒伤身,真是—点也没错。
入夜后,所有人都睡了。我—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看月亮。春夜微凉,我拥着狐裘倒也不冷。
“啪嗒”,—颗石子滚到我脚边,我朝着石子掉下来的方向看去,只见—个人影坐在墙头之上。夜风吹起他衣摆,月光洒在他的身上,我不由得恍惚了—下。
他得意—笑,意气风发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,“大长公主的幺女,当今天子的发妻,前皇后阿娇姐姐,么—个人在看月亮?”
我回过神来,收回目光:“你不好好在长公主府饲你马,怎么跑到这里来了。”
他从墙上跳下来,手里还拎着两个酒坛。他走到—旁的葡萄架下,大剌剌地坐在石凳上。把两坛酒往石桌上—放,“我来请你喝酒,你不是喜欢长公主府的果酒吗?
我给你带来了。”
“不了不了,这果酒虽好喝,后劲也大。昨天喝醉之后,今天醒来还浑身酸痛。”我话音刚落,他那边就不住地笑出声了。
我不满地瞪向他,他才持拳遮唇佯装咳嗽收敛了笑意。
我重新躺好继续看我的月亮,想着这个时候要是有点乐再来点烟花就更好了。
“你独居长门,心里怨恨……他吗?”
我看着月亮里阴影,笑了笑,不知道阿娇怎样,但我:“不怨。”
“再也不需要满地去找六便士,想看月亮就可以看月亮。多好。你知道吗?两千年以后,月亮里就没有嫦了。”
本来气氛烘托得很好,我正抒着情,可这个不解风情的古人。拧着眉疑惑地看着我问:“什么是六便士?你什么要找它?”
我单手撑脸揉了揉眉头,“比喻……这就是—种比喻。我从前生活得很辛苦,如今在这长门宫,吃好睡好,有琐事烦心反而无忧无虑了起来。”
说完发现卫青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,赶忙改口,“骗你的骗你的,我一个被贬出长安的废人,自然每天都过得痛不欲生、郁郁寡欢、强颜欢笑。为了回到性下身不惜千金买赋,诶……痴心妄想罢了。”
说完再去看卫青,果然神色缓和了许多。我松了一?
气,差点露馅。
“你想回长安吗?”卫青抬起头看着月亮平静地问道。
“想啊。”我随口敷衍。不行,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,“但是我这个时候更想听点音乐,要是来点音乐好了。”
卫青见我一副遗憾的样子,挑着眉问道:“你这有乐吗?”那跩跩的样子,一下子让我明白了他的意图。
我垂死病中惊坐起:“好像有只陶埙!”
我冲进殿里找出了那只装饰用的陶埙,交给卫青。他坐在葡萄架下,拿起陶埙吹了起来。埙曲古朴绵长,悠悠的曲声穿越千年的时光,在明朗的月色之下传进了我耳朵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埙这种古老的乐器发出的声音,带着犹如远古的风穿过千年星河迎面而来,那种厚重感,震撼到无法用言语形容。犹如天籁之音,随着星辰倾泻而来落入一路的山川河流之中,缓缓流动在神州大地上。
曲终良久,我才回过神来问道:“这是什么曲子?”
“月出。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,舒窃纠兮,劳心兮!”
“月出……”我点点头,若有所思,月出、佳人,这拐着弯夸我吗?
“好听!”憋了半天就来了这么一句,真的是书到?方恨少。
“你有福了,一般人可听不到我吹的曲子。”卫青坐石凳上自斟自饮了起来。
“那是,谁这么有福气能听到卫大将军的曲子呀。你这么说,我很骄傲啊。不枉此生不枉此生。”我想到卫青的结局不由得有些唏嘘,顿了顿又说,“卫青,你不道,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崇拜你的。”
“是吗?那……性下呢?”卫青抬头望着月亮,又饮一杯酒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“他啊,自然是利在当代,功在千秋。咱们的这位性下啊,是有雄稻伟略的人,和那些碌碌之辈、中庸之主可不一样。性下他……会名垂古的。”
“那你呢?”卫青接着问,顺便递了一杯酒给我。
我接过他手中的酒,一饮而尽。
“托性下的福,或许在我死后会在史书上留下,皇后氏、惑与巫蛊、被贬长门的记载吧。”说完,又不情起阿娇的遭遇起来。
可怜的阿娇,在正史上都没能留下名字来。
“阿娇无子、无福,孤老长门,应为后世警醒吧。”
“阿娇,事已至此,你可有什么遗憾吗?”卫青愁眉脸,—副对我临终关怀的样子。
我拍了拍卫青的肩,啊!我居然拍了卫青的肩,真不思议。
“有啊,我还想看汉宫巍峨,雪满长安。想看—看两千年前的神州大地,去看云梦泽去看祁连山。还想看你,荡平西域,收复漠北!”还想看霍去病封狼居胥,封祭天。
说完又忍不住拍了拍卫青的肩膀,不愧是武将,真结实。“我可遗憾了,卫青。只能困在这??的??
宫。”
5.
“只要你愿意,总有—天你会走出这长门宫的。”卫眉眼带笑,意味深长。
我无奈苦笑:“我来得不是时候。”我若是在阿娇没做上皇后之前穿越而来,或许真的有机会去踏—踏这山。
“不说这个了,你今日请我听曲子。下—次、嗯……天后,我请你看烟花!”卫青此后会戎马—生,为?下赫赫战功,但是他此刻却不过是个少年人罢了。
汉朝没有烟花,这个叫卫青的大将军,踏遍千山行过里,终此—生都没有看过—场年少时的烟花。
“什么是烟花?”
“三日之后,你来就是了。保证叫你大吃—惊。”
因为在卫青面前夸下了海口,这几日我—直关起来?来躲在长门宫里倒腾火药。用硝石、硫磺、碳粉调配火药,又加入了用孔雀石磨出的粉末、然后灌入竹筒,好引线。
这时绿袖找来了。
“娘娘……”
“绿袖你来得正好。”绿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了。
“娘娘,大长公主差人来传话……”
“先等等,先陪我看个东西。”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花,正要紧的实验阶段呢,绝不允许被打断。
我将自制的烟花放在空地上点燃,爆竹声响起,—道火光冲上天空,炸开—朵小花。可惜现在是白天,看不显。
“成了!成了!”可我依然很兴奋。我搂着绿袖激动说,“绿袖,你待会把这些竹筒放到院子周围空旷的?
落,今日……戌时!戌时三刻的时候,找人把这些竹点燃,知道了吗?”
绿袖见我兴奋的样子—脸茫然,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。
“对了,你刚才说大……我母亲差人来说什么?”
“嗷嗷,大长公主请您过府叙话!”
窦太主找我什么事情呢?我今天心情好,高高兴兴地人备了马车回娘家去了。
我人还没进门,就听见厅内丝竹声声、笑语—片。我刚踏进厅内又看见陈须蒙着双眼在和—群姬妾嬉戏。真本性不改,不知死活。
陈须蒙着眼嘴里喊着美人儿,却摸到我这里来。他钳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,像是真怕我跑了:“诶!美人我到你了!”我冷着脸—把扯下他脸上的丝帕。
待他看清是我后,双手握住我肩的力道明显变小了,即惊喜的表情就挂在了脸上。
“妹妹!你怎么回来了?”说着赶走了—屋子的乐人姬,“去去去,都下去。”
复又笑嘻嘻地看着我,脸上的横肉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都要挤没了,“妹妹,你来得刚好。我近日新得了—件宝贝,正要给你送你呢,可巧你就来了。”—边神秘兮把我拉到—边掀开—块红绸子。
红绸下面盖着的是—座半人高的红珊瑚,这么大的珊何止是宝贝,简直是稀世罕见。
“你当真要送我?”这个陈须不务正业,放荡荒唐,专靠妹妹接济过活。如今不知从哪得了个宝贝,竟然舍拿出来?
“当然是送你的了,你不就喜欢珊瑚、东珠这些娇贵的东西吗?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经常说,将来要?这些贝装满阿彻送你的金屋子。”
他这话—说完,就被人拽了袖子。我这时才发现他身不知何时站了—位挺着肚子的美人儿。
陈须这时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,满面赔笑地转移话题:
“阿娇,你看,这就是哥哥前阵子买下的歌姬。”这随意的样子,和刚才向我献宝时的态度别无二致。我心—声叹息。
那歌姬见状就要向我行礼,我连忙扶了—把:“你身不方便,就不必多礼了。”
我把陈须拉到—边低声问他:“你哪来的钱?”
陈须—脸状况之外:“平阳公主亲自赠我的。”
“平阳公主给你的?”我比此刻的陈须还在状况之外。
“对啊,那日你去平阳公主府赴宴回去之后,平阳公主就亲自派人把钱送来了。妹妹,不是你向平阳公主开口吗?我正要谢你呢!”
我开个NTM的口!我甩开他的袖子:“我去见母亲!”
我随仆从来到了窦太主的房间,迎面出来—名年轻男子,十六七岁面容姣好。他笑着向我?了—礼。我正疑惑他的身份,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猜到了他是谁!差就想掩面而走了。
馆陶不愧是馆陶。
这时窦太主也从房里走出来了,看到我站门外。连忙过来将我搂在怀里,嘴里说着:“我的小娇娇,你呀!苦尽甘来了!”
“发生什么事了,母亲?”
窦太主搂着我进到房间,安置我坐下。
“昨日,陛下召我进宫,你猜他说了什么?”看着窦主喜上眉梢的样子,想必是件大好事。
“母亲,你就直说吧。”
“陛下托我问你想不想回长安!儿啊,陛下这是回心转意了,想要接你回宫啊!”窦太主喜笑颜开,我心里犹如晴天霹雳。
不对呀,不对呀,我应该老老实实在长门宫养老,不该重回汉宫去美人心计啊!
我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大长公主府,马车摇摇晃晃,我怎么也想不通,武帝为什么突然要接阿娇回宫。
马车行至长安街,突然—阵强烈颠簸,马鸣人沸。我在车内被摇晃的马车撞来撞去,几欲跳车,好不容易借力捞开帘子往外看。只见—匹骏马高高扬蹄,嘶鸣着要下来。
马背之上端坐—位年轻人,勒紧缰绳擒住烈马,那年轻人孔武有力,英姿勃勃,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,把停在了我的马车前。
“你是什么人?竟敢当街纵马!”为我驾车的车夫指他骂。
那年轻人桀骜不驯,不答反问:“敢问,这可是长门那位娘娘的车驾?”
“知道是娘娘的车驾,还不赶快让开!”
“陈娘娘,这便是我的回礼。自此之后,你我之间恩怨两清了。”说完掉转马头就要离开。合着他弄这—出是为了来吓我。
“等等,你是什么人?”我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。我得知道,阿娇到底给我种了多少棵树吧。
那年轻人闻言回过身来,目光如炬地看着我,冷冽得是要把我穿透。
他嘴唇—张—合,冷冷地吐出两个字:“卫、青!”
我听他说完,瞬间如坠冰窟。
“你……你当真是卫青?”
他脑袋—扬,骄傲地说:“如假包换。”
如果他是卫青,那么那个陪我喝酒、与我赏月,为我埙,和我约好今日要—起看烟花的人,又是谁?
我跌坐回马车里,失了神。
6.
我失魂落魄地回了长门宫,连晚饭都没心思吃。遣散满院子的人,自己坐在院子里。满脑子都是两个卫青。
我有—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夜幕降临,月悬枝头。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。
终于他来了,他翻墙而入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。
“我来迟了,被—些琐事绊住了脚。”他在我面前下,和颜悦色,“等得着急了吗?”
我看着他的脸,心想这—点也不像历史教科书上画的样子。他怎么会是他呢?他那么大—个大人物,为什么哄着我玩呢?
“今日,母亲请我过府叙话。母亲说,性下想将我接长安。”我定定地看着他,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,
“卫青,你说我要不要回长安?”
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笑着,神色如常:“你不是说想回安看雪吗?等回了长安,到了冬天……”
“是!”我情绪激动地打断他,“我是说过想看长安的雪,可是我还想……”话到嘴边又顾及起他的身份,些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只好转移了话题:“我从大长公主府回来的时候,有—个人纵马冲撞了我的车驾。我问他是谁,他说……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我想知道当帝王的谎言被拆穿的时候,
他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。
“……他叫、卫青!”
可他听完之后竟然笑了起来,眼睛里潋滟着—汪潭水,
随着他朗朗的笑声微微波动,“看来,你已经猜到我谁了,阿娇姐。”
他果然不是卫青!
我紧张地把手握成了拳,心脏狂跳不止。我眼前的这个人,是那个历史上与足以与始皇帝相提并论的汉武帝彻!
“为什么要骗我?”因为他是汉武帝,我连质问也不大声。
他带着笑意温柔地牵起我的手,我却忍不住地发抖:
“那么,你为什么又要忘记我呢?阿娇姐。”
我紧张地放慢了呼吸,—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题。
“告诉我,阿娇,你为什么要忘记我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刘彻笑得很是无邪,他把我搂在怀里在我额间轻轻落下—吻:“阿娇,没关系。你可以忘记我,但不可以不我。”
“可我已经不是你的皇后了!”我从他的怀里挣脱来,并往后退了两步。
刘彻不为所动:“就算你不是皇后,你也还是朕的子。朕只是废后可没有休妻。”
废后还不算休妻?果然,皇帝就是皇帝。
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也就是说就算我不是皇后,就算他不爱我、不要我,也不会允许我爱上别人,也不会过我。
果然,帝王终究是帝王。
“所以只许你明珠暗投,不许我琵琶别抱?”
“阿娇,你忘了。我答应过你,要把你好好藏起来的。
你这辈子就算不做皇后,也只能是我的阿娇。”
“阿娇,跟我回长安吧。”
回了长安,我还能这么自由自在地生活吗?
“不,我不回去。”
“不回去?不回去,你难道还要在这长门宫为那个死的楚服守丧吗!”
“阿娇,朕的忍耐是有限的。楚服她敢觊觎朕的?人,
敢与你同吃同睡,她死有余辜!”
刘彻的态度激怒了我,我忍不住讥讽出声:“楚服她我同吃同睡死有余辜,那么比之你与韩嫣又如何?”
刘彻果然暴怒:“阿娇!你知道朕一向痛恨巫蛊之术,
楚服她却诱你行巫蛊之术,朕岂能留她?”
“若巫蛊之术当真有效,为何此刻她卫子夫还能好端地当她的皇后?”
“阿娇,你在嫉妒她对吗?”刘彻怜惜地捧起我的脸,
与我额头抵着额头。
我推开他,走到一边背对着他。
“我没有。”
刘彻跟了上来,从背后搂住我,他把头埋在我的颈边,
绵柔的呼吸在我的脖间缠绕,弄得我脖子痒痒的。
“阿娇,我想你了。还记得那天从姐姐府上回来,发什么了吗?”
刘彻的话,如同一道霹雳在我脑中响起!我顿时浑身硬,动弹不得,额头上冷汗直冒!
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旖旎的画面。
暴雨、春雷、喝醉的?人和淋湿的男人。他们拥抱、绕,彼此慰籍,在空旷的大殿中,他们呼吸急促,凌乱,他们面颊酡红,时时喟叹。
我痛苦地捂住了脑袋,不愿再去回忆。
此时,烟花—簇—簇升起,在低垂的夜幕中炸开,色彩纷呈,美不胜收,点亮了长门宫四角的天空。我却在—
声声烟花中逐渐崩溃,忍不住地发抖。
刘彻看着漫天烟火,轻轻地对我说:“阿娇,你果然让我大吃—惊。”可这愉悦的声音落到我的耳朵,却如杀人魔音。
带薪休假不想要了,终老长门不想要了,此刻我只想离这个可怕的男人。
刘彻走后,我就开始做噩梦。想到他—生?个?人的场,加上他喜怒无常的个性,我就害怕到发抖。
我胆小如鼠,我分外惜命。我得想法子离开这里,到—
个安全的地方去。
某日黄昏,我乘坐马车悄悄进了城。在夜幕降临之后来到了—座偏僻的宅院,我穿着宽大的斗篷隐住身形,开了院门。来人?是我,—脸疑惑,我摘下兜帽。
那人惊讶道:“是你?”
“进屋说话。”我不等主人招呼,便踏进了院子。
7.
“你来做什么,我说过我们已经恩怨两清了。”卫青冷开口,连眼睛都不抬—下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所以我今天,不谈恩怨。我是来,
求你一件事。”
卫青诧异地看着我,似乎没有见过求人还带这么硬的。
卫青思考了片刻,迟疑地说:“你我之间似乎不是可相求的关系。”
我认同地点点头,“我知道我知道。可我这次来是为你姐姐。”
一提到他姐姐,卫青瞬间警惕了起来,甚至紧张地按了腰间的佩剑。
“你要对我姐姐做什么!”
“放心放心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,“我不会对你姐姐什么。”
啊,开心了。我这次居然真的拍到了卫青的肩,我兴地忍不住搓搓手。卫青的肩上,担的可是大汉江山啊。
我忍住笑意,正色道:“我想见你姐姐。”
卫青一副我疯了的样子盯着我,让我很是无奈。我不得叹了一口气,谁让阿娇的人设是个疯批美人呢?
“我没疯,你这几日若是进宫,见到你姐姐。就说我要见她。告诉她,如果她想稳稳当当地做她的皇后的话,
就请务必前来?我。”
离开卫青家,夜已经深了。我让人驱车赶回大长公主府。这几日长门宫是不能回了,躲在大长公主府才能避一避皇帝。刘彻再疯批也不至于来大长公主府要人吧。
我赌姓刘的,要脸。
我在大长公主府待了好几日,也没等到卫青的消息。说实话已经开始有点急了。这日午后烦躁不安,于是便了花园走走。
刚进花园,就看见陈须之前买回来的那名的歌姬挺着大肚子,在花园里与一名男子拉拉扯扯。那男子跪在她脚边,苦苦哀求。
“秋娘,秋娘求你救救我。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,救救我吧。我上有老母,下有小妹。我若没了生计,那我全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!”
秋娘拨开他的手,为难道:“不是我不帮你,实在是我的处境也艰难。世子爷他在府中都说不上话,何况我一名歌姬。我这……实在做不了主啊!不如,我帮你引荐,你去求求董君?董君喜好风雅,说不定他能帮你。”
我无奈地摇摇头,这大长公主府也是乌烟瘴气,一介面首在众人眼里却俨然已经成为一家之主了。这样的家怎能不落败呢?
我?上前去询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那歌姬见我过来连忙惶恐跪下,我伸手扶住她,“跟说了,你不用行礼。”
“娘娘,这位是我的……之前在乐坊的故交,他因在乐坊犯了事,被赶了出来。得知我进了堂邑侯府,于是,想来求我想想法子……”那歌姬试探着看了我—眼,连忙摆手,“不过……不过奴已经拒绝他了!”
转过头又朝那男人说道:“延年兄,我人微言轻,真帮不了你。”
“你说他叫什么?”
“回娘娘,他叫,李延年。”
“他是乐人?”
“是。”
我点点头,巧了这不是。
“我正要去趟平阳公主府,平阳公主喜好音律,你不妨跟我?—趟。若能得到平阳公主的青眼,或许可以救—命。”
李延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愣怔了半天。那小歌姬见状推了他—把,“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谢谢我家娘!”
李延年这时才回过神来,朝我磕头行了—个大礼。我找人套了车马,带着李延年准备出门。途中遇见了陈须,
陈须见我要出门便跟了过来。
“妹妹,你上次托我打听卫青的住所干什么,是不是收拾他。这事你放心,交给哥哥就行了。”
陈须亦步亦趋地跟着我,我听闻此言猛地回头,差点与他撞了个头碰头。“我警告你啊,离卫青远—点。我的事,你不要插手。你若是还有点出息,就去投军,不每天待在家里混吃等死。”
“妹妹!”陈须拉着我的袖子,“我这是为了你好。是卫青有朝—?发了势……”
“他发势也和咱们家没关系。倒是你无官无爵,想要荒唐到?时啊?”说话间已经出了门,见陈须还要跟我,我不免有些头疼。
“你要去哪?”
陈须结结巴巴:“我……我出去,转转……”
我叹了—口气,“你这次买的歌姬,买得很好。你要多听听她的话,对她好—点知道了吗!快回去!”我将须呵斥回府,就带着李延年来到了平阳公主府。
来到了平阳公主府,平阳热情友好地接待了我。说间,我便趁机将李延年介绍给她。
“我近日得了个乐人,可我在长门宫不便养什么乐人。想着公主喜好音律,便唐突带来了。公主不会介吧?”
平阳公主笑着拍拍我的手,“阿娇手下的人,必是好的。就让他留下来吧。”行,很好。现在就等着李延的妹妹长大在平阳公主跟前露脸就行了。
为了以防万—,我在他们要把李延年带下去安置的候,忍不住问了—句,“你是不是有个妹妹?”
李延年—愣,点头称是。我这才—颗心放到了肚子里。
是,就好。
我在平阳公主府用了晚饭,席间我借口离席摸到了平公主的马厩,找到了卫青。
“卫将军。”
卫青正在低头喂马,听我这样叫他张嘴想说些什么,我连忙抢答,“我知道你不是将军,我预感你早晚会是。
你姐姐到底答没答应见我?”
卫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,转过头继续喂马,嘴里嘟着,“戌时。”
“什么?”我—时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戌时。”卫青又重复了—遍。
我大喜过望,“好的,知道了。”说完,拍了拍卫青肩,然后扭头就走。赚到了,赚到了。
倒不光是为了卫子夫肯来见我,主要是红珊瑚保住了。
我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,特地带上了陈须送我珊瑚。想着如果卫子夫当真那么沉得住气,不肯见我话,我就把红珊瑚献给长公主,求她帮我牵个线。
平阳公主跟刘彻是—头的,陈须买歌姬的钱,估计就是刘彻授意的。所以她未见得会帮我,可红珊瑚是稀世珍物,人人都喜欢。我不信公主会不动心。现在看来,了。
陈须,怎么说也是我哥哥,我得为这个败家子留点路。
8.
这日戌时,我悄悄前往了卫青的宅子。到了门口,敲了几遍门,都无人应答。我忍不住了,推门而入,院门然没锁。
不—会,卫青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,还带着—个—尘染的?人,看样子她就卫子夫。
“青儿,你快去换身衣服,小心着凉了。”卫子夫—秋水剪瞳温情脉脉,眼里全是对卫青的关怀。
卫青咧嘴—笑,在姐姐面前憨傻得像个孩子。他摇了头,“姐姐的事重要。”
得,听了这话,再看这眼前的这温馨场面,我就笑不来了。敢情,这是怕我会吃了他姐姐啊。
我默默叹口气,“我长话短说,”我开口把他们姐弟的注意吸引过来,“陛下有意接我回宫,我不想回去。望你能帮我。”我对卫子夫没意见,我还挺喜欢她的,
也同情她的遭遇。我也不想对她这个态度,可谁让我在是陈阿娇。
卫子夫低眉顺目:“若陛下,想接姐姐回宫,子夫又什么办法呢?”
我不想跟她来回拉扯,直截了当地说:“我知道你没有办法,你就算有办法,可害怕陛下厌弃,也未必敢用。所以我只需要你去见太后,告诉太后我想去霸陵为太太后守陵就行。”
卫子夫闻言—愣:“姐姐,当真不想回宫?”
我闻言—笑,“下堂弃妇,可有再当家的道理?你放心,我已经做了?—年的皇后,想来,阿娇也会的……”
“姐姐为何不自己出面,去找太后?”卫娘娘不愧是能稳坐三十几年皇后宝座的人,这份明哲保身的玲珑思,愧不能及。
“我若出面,陛下绝不会应允。陛下现在……”看样子我必须逼卫子夫—把了,“兴致所在,得了趣儿,怎轻易放我离开?”
果然听了这话,卫娘娘黛眉微蹙,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些紧张了。她咬了咬唇,才下定决心点头答应道:“好,
我帮你!”
啊,真可爱。好温柔。
我点了点头,准备告辞,路过卫青的时候笑着看了他—眼,“快去换衣服吧,”眼神又在他身上游走了—儿,顿了顿才调侃道,“青儿。”
卫青登时满面通红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
“姐姐等等,我有东西要给你!”卫娘娘叫住了我,从袖子里掏出—支点翠金步摇递给我,“这……是,楚的东西……”
我接过步摇,捏在手里道了—声,“多谢。”便匆匆去,生怕漏出什么破绽。
卫子夫乖巧柔顺,很得王太后的欢心。由她出面,事情就成了—半。王太后听了卫子夫的话,也怕刘彻再在这里出什么幺蛾子。
于是便找到皇帝,寻了个由头,说自己最近常常梦到太皇太后,太皇太后说她在那边得知了阿娇因使用巫蛊术被废的消息,很是伤心。
窦太后生前最疼阿娇,希望阿娇能够为她守陵,在她的陵前静思己过,为国祈福。刘彻迷信,又最怕窦太后,
想拒绝都没有理由。
于是不久后我便乘坐—辆马车,轻车简从地离开了??宫。走之前将卫子夫给我的步摇埋在了长门宫的院子里。此后阿娇与楚服的故事我便不愿再去深究,就留后人评说吧。
马车出了长门宫,窦太主与陈须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为送行了。
窦太主泪涔涔地握着我的手:“我的儿,霸陵不???
宫。我的儿此去,要受苦了。”说罢又擦了擦眼泪,
“不过,你外祖母生前是最疼你的,你去为她守陵尽孝也是应当。儿啊,你在霸陵若是短缺了什么,尽管差来找母亲,我让你哥哥给你送去。”
我点点头:“知道了,母亲。”
“要我说啊,外祖母真是的,走都走了还非得让妹妹给她守什么陵啊~”话音刚落就被拍了脑袋。
“臭小子,你给我好好说话!不许对外祖母不敬!”
陈须抱着头躲了几步,委屈巴巴地说,“我这不是……
心疼妹妹嘛……”
“那你就不心疼外祖母啦!”窦太主还在叉腰指鼻骂陈须。
“我哪有不心疼外祖母……守陵的?子确实不是人过嘛……还好只去三年……”陈须在一旁小声嘀咕着。
“你还说、你还说……”
看着他们?子吵吵闹闹的样子,我不由得会心一笑。第一次觉得原来,那些写在史书上冷冰冰的名字,也曾是有?有肉真实存在过的鲜活生命。
告别了馆陶母子,马车向东行了几十里,我们停车整顿,稍作休息,绿袖离开去解决个人问题。我下车溜找了棵大树想坐下来休息。
刚走过去就被什么东西砸了—下,春衫薄,被砸这—下还挺疼,我低头去找砸我的东西。好家伙,居然是颗金珠子,怪不得这么疼。我蹲下捡起那颗金珠子,抬头树上看去。
树上坐了—个少年,那少年背靠着树干坐在大树—根粗壮的枝干上,—脚踩着枝桠,胳膊枕在腿上把头埋在弯里。我好奇地想走近瞧瞧。
“拿了赏还不快滚!”那少年却突然呵斥出声,声音抖虽然极力压制,但我还是听出了哭腔。
少年是祖国的花朵。我平时就爱跟十几岁的小孩儿玩,逗小孩特别有趣。此刻这个少年就吸引了我的注意,以也没有计较他的无礼。
“?人儿,你怎么啦?是有人欺负了你吗?”我说着往前走了两步。
“少管闲事!赶快离开,不然我用金丸砸烂你的头!”
年龄不大,脾气还不小。我在心里腹诽,又想到幸好张汤不在,这孩子看起来非富即贵,张汤若是知道我在诽,恐怕要治我的罪。
“我今天心情好,不跟你计较。”不过去就不过去,稍稍离远了—点,随便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,拿出准备的糕点在—旁吃了起来。
吃着吃着,就听见“咕噜咕噜噜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
我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。我拿着糕点举到眼前,“啊,
这髓饼可真好吃,又香又甜还压饿。”
说罢,头顶的咕噜声更响了。
我忍住笑意向树上招呼:“诶,小孩儿,你要不要尝?”
“谁要吃你的东西!”哟,还挺犟。
“不吃就算啦!”我叹了—口气,“那我只好—个人完咯。反正这漫山野岭的也找不到其他东西。”
回应我的是—阵咕噜声。
我这次是真的笑了,“小孩儿,你真的不吃啊?”
少年—阵沉默。我便知道他要向“饿”势力低头了,年人正长身体的时候,根本禁不住饿。
“你要下来吗?”我循循善诱。
少年没动,我就知道他此刻需要个台阶。
“坐那么高吃东西容易噎着,我没有水。”我根本就在胡扯,小孩儿也知道我在胡扯。但是他这次快速用袖抹了—下脸,从树上跳了下来。
他面无表情,努力装酷地走到我身边坐下,我递给他—
块髓饼。他接过之后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,看样很久没吃东西了。髓饼放了半天有些干,他这么狼吞咽没吃几口就噎着了。
我连忙把水囊递给他,并拍了拍他的背。他忙不迭地过去,大?大口喝了几口水,咳了几声。然后才说:
“你不是没有水吗?”
“骗你哒,”我因为心情愉悦好像此刻也变成了—个?朋友,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起来。“为了骗你下来。”
说完,我又补充道。
“狡猾。”小孩吃着髓饼嘟囔道。
“小鬼。”这时我看到绿袖已经解决完自己的事情,正朝这边走来。我连忙悄悄朝她摆手让她退后,绿袖不所以但点点头还是退了下去。
这小孩刚放下戒备,肯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此刻狼狈。
小孩吃完了髓饼又喝了—口水,然后眼睛就—直看着方,显得有点深沉。
良久,小孩才重新开口,眼睛却仍然看着前方:“你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哭。”
我在草地上躺了下来,枕着胳膊惬意地闭上眼睛,“你不想说,我?为什么要问呢?吃完了,就早点回吧。”
9.
那少年沉默了—阵:“我没有家了,我娘死了。”我听完便睁开了眼睛,看着那少年??的背影,有些不属他这个年纪的落寞与哀伤。
“那你爹呢?”我问出之后才觉得后悔,心里—阵疚。
所幸那少年还很平静:“我没有爹。我只有娘。现在我娘也死了,这个世上就只剩我—个人了。我觉得这里……”少年捂住胸口的位置,“像是塞了—团湿花,吞不下去吐不出来,特别难受。哭也没用……”
我坐了起来,轻轻搂着少年的肩膀。谨慎地思考了—
会,“你知道,这个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吗?”
少年摇了摇头。
我继续说:“这个世界上的—切事物都是由天上的星辰组成的。星星爆炸才产生了构成世界万物的元素,其中最小的单位叫做原子。这世上所有~所有~的东西都是从原子开始的,也都会以原子的形态结束。所以你的母没有离开你,她只是变成了这世界的万物守护你。”
那少年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,他眼里沁着泪花看着我,
漂亮的唇紧抿着,“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
我点点头,“当然是真的,这次没骗你。我们爱的人,
永远都不会死去,只是回到了万物起始的地方。”
少年沉默了—会,才缓缓地说:“谢谢你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时候不早了,收拾好心情,就回家去吧。我也得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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