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人也好,君子也好,大人也好,圣贤也好,做人该是我们人生第一个目标。能做一人,再能做一番事业,更好,但那是第二个目标。在事业中有立言一叶,可以立言垂万世,那更好,但只是第三个目标。
现在我们都把中国古人这一次序颠倒了,大家都要求识,都要发挥自己一套理想理论,要做一个人中最难的立言者。认为不得已而思其次,纔到社会上做事,去立功业。立德则被人人看轻了,认为没关係,不值得重视。人人“可能的”不重视,却中式那不可能的,实是颠倒了。唯其太看重了不是人人可能的,于是要向外面争条件、争环境,怨天尤人,而结果还是自己做不了主,徒生苦痛,增不满。此实与中国文化传统背道而驰。把一切责任都推向环境,说环境不好,这也无奈何。
--《中华文化十二讲》
本次阅读的钱穆先生的《中华文化十二讲》,也是在高铁回家的功夫在从书店买来,图个便宜。之后计划拜读钱穆先生的《国史大纲》,本次先做为引子,了解下钱先生的治学思考逻辑吧。
性道合一
何为文化,civilization还是culture。古人言:“物相杂谓之文”,天地只生了男女,却未生夫妇。禽兽草木都有雌雄,但并没有夫妇。“刚柔交错,天文也。”人类从男女变成夫妇,再变成家庭,乃至国、天下,是为人文。钱穆先生开篇第一讲便是探讨中国文化的中心思想,钱先生概括为四个字:“性道合一”。性为天生塑造、道为后天之路,人文合一既是天人合一。那么何为道,何为性:
道
在我们把“文化”二字从洋文翻译出来之前,我们更习惯称之为“道”。
道与理也是分开的,人为人道,物为物理。天,有天理、天道,而人物低一等,人无理、物无道。
道和术也有差异,术是指技术,更针对物;而道则是教人,教育是道而非术。道分大道与小道,盗亦有道,中国文化重道不重术。
性
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《中庸》说:“天命之谓性。”人有人性,物有物性。
性偏向于情感,故常称“性情”。一切行为发源于自己的性,而归宿于自己心上,便完成为己之德。性是先天的,德是后天的,故又常称“道德”。
三不朽
从中再结合到个人,如何将传统文化在自己的生活中力行。人称三不朽,立德立功立言。立德在己,立功在时,立言则最难。中国几千年的时间也只有一孔一孟,立功则需要外部条件相配合,而立德则在于自身,孝父母、忠义礼等,所以古人将立德奉为第一位。
而如今却把这顺序颠倒了,人人想要发挥自己一套理论思想,一心向外部争取条件,结果还是自己做不了主,徒增苦痛。所以在自己眼前,就算整个世界不好,只要把自己做好,利用自己的三达德(智、仁、勇)来履行实践五达道(父母、君臣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),各位就请从眼前的五伦做起吧!
中庸之道
《中庸》:“执其两端,用其中于民。”何为中庸,其实也是我个人生活中比较会在意、想去了解的问题。所谓我理解的中庸绝对不是把事情单纯的和稀泥,调和折中,而是取其最优解。“极高明而道中庸”,正如射箭,射近射远皆是不准,只有靶心才是正中。
钱穆先生同时从另外一个角度做解析。真善美是谓西方人的说法,所谓极致的善。而中国人的思维是不取极端,世间并非两重世界,而是一条线,两端皆在同一线上。现实人生没有至善,也没有极恶,如上帝与恶魔、天堂与地狱。所以无论你站在哪一端,只要心向善,动一步或一念向善,便是善;若原来是靠近善的一面,只动一念向相反方向,便是恶。所谓“如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”,讲善恶也应在人生中的每刹那、每秒之每动念上区分,社会之中职业有高下而品格无高下之分,只要能尽职便是高,能尽到机智便是圣人。
全书通读下来先生不以学术为目的,只以个人之思考推广中国之文化,每章读至片尾,颇有发人奋进之劲。回看五十年前钱穆先生在台湾的演讲,仍能感受其时代之独特性。
钱穆先生一生最后的手笔是这么写的,他认为,在中国古人的思想中,天命与人生是合一的,不能分开谈,“人生最大目标、最高宗旨,即在能发明天命。孔子为儒家所奉称最知天命者,其他自颜渊以下,其人品德性之高下,即各以其离于天命远近为分别。这是中国古代论人生之最高宗旨,后代人亦与此不远,这可说是我中华民族论学分别之大体所在...此下世界文化之归趣,恐必将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宗主。”
钱穆(—),史学大师、国学大师,著有《国史大纲》《国史新论》《中国历代政治得失》《中国历史研究法》等余万字的史学和文化学著作。
钱穆先生编著的《中华文化十二讲(新校本)》是其著作系列丛书之一,钱穆先生一生崇敬国家民族之传统文化,几同宗教信仰。先生以为中国文化其特殊之成就,有其特殊之意义与价值,纵使一时受人轻蔑鄙视,但就人类生命全体之前途言,中国文化宜有其再现光辉与发扬之一日。读《中华文化十二讲(新校本)》庶可见中国文化影响之悠久伟大,实有超乎一般想象之上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