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圣外王清朝皇帝修己治人的修身思想和

前言

清代御制文献中时常见到的“执两用中”一词,多为皇帝谕示臣下之语。关于“执两用中”,张岱年曾精辟指出:“中庸也就是在两端之间选取一个适宜的中点”,这个中点固定则是形而上学,反之不固定则是辩证法。对于“执两用中”思想,现代学术界多将其与对中庸之道的深刻理解同步讨论并阐释。

在论及清朝皇帝“执两用中”思想时,冯尔康认为,“刚柔并济、执两用中”是乾隆帝特有的政治标签,这一点与康熙、雍正二帝有区别。对此,笔者则持不同看法。笔者认为,“执两用中”思想绝不是清乾隆一朝的政治符号,而是深植于清朝诸帝的政治实践之中,并呈现一脉相承、一以贯之的状态。

揭橥清朝皇帝“执两用中”思想的缘起,须由明清鼎革之际说起。努尔哈赤、皇太极崇儒重道的政治实践,将“满洲家法”与明朝体制有机结合起来,构建国家治理秩序,已经具有以儒治国的倾向,不失为儒家的“执两用中”之举。

清朝皇帝积极学习汉、满、蒙等文化,对于“执两用中”思想取其精髓融入治国理政,进而构建天下一家的政治意识,全面推进崇儒重教的文化政策,为国家的治理融入了综合一体的文化因素。

允执厥中的帝王心法早期儒家继承尧、舜以来关于“人心”与“道心”关系的论述,将传统的天命观升华为帝王心法,为历代帝王修身所用。清朝诸帝普遍具有一种“以心法为治法”的情结,这种情结开始于康熙帝执政之时。宋儒朱熹将所谓的“虞廷传心十六字”,即尧舜相传的“圣人心法”作为其构建道统的经典依据,并构建了理学道统论的理论体系。

康熙帝对中庸之道的实践极为重视,并认为:“盖有心法以为治法之本焉。所谓敬也,诚也,中也。”他在御制文《勤俭论》中开篇写道:“尝观尧以执中之旨授舜,舜以执中之旨授禹,而孔子称禹曰无间然,舜亦美其勤邦俭家。

盖以奉己简薄,而于天地祖宗生民数大事克备。夫道以致其厚,有合于中之旨焉。”康熙帝称帝王心法为“执中之旨”,又将帝王心法与天地、祖宗、生民统合起来,是其对中庸之道的深刻理解。

平定“三藩之乱”后,康熙帝意识到政统与道统建设的重要性,开始将程朱理学作为官学加以尊崇。他在《日讲书经解义序》中阐释中庸之道曰:“性教中和,天地万物之所以位育,九经达道之所以行也。”他在《慎几微论》中进一步阐述了“执两用中”对于把握人心道心的意义:“盖人心道心,消长靡定,势不中立,或纵于一时而贻于久远,或疏于一事而误及多端,则其失非浅鲜也。”

雍正帝也以中道为帝王心法。他曾大谈中道:“朕观尧舜授受心法,惟有一中。治世之道,必事事合乎时中,始为至善。我太祖、太宗、世祖、圣祖相承之神谟圣烈,合于大中至正之道者,已经敬辑圣训,垂为世法。”

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一时期,中正之道已成为清朝皇族的圣训和世法。乾隆帝在御制文《大禹谟允执厥中》中阐释了自己对帝王心法的理解:“允厥执中乃二帝三王所传之心法,心法即治法也。心蕴内而治施外,舍执中无二道也。”他明确表示了以心法为治法的理念,并认为落实治法除了“执两用中”别无他法。

中正无私的中道思想“中庸”是儒家哲学思想的核心概念。康熙帝认为:“为政以中正诚敬为本,中正则能公,诚敬则能去私。”对于“执两用中”,他在《讲筵绪论》中有如下阐释:“天下国家事,莫不有大小重轻之势,故凡事当权衡折衷,必务其大者、重者。”

他在《理学论》中指出,“执两用中”最为关键的就是“无私”:“求之而失于过,不得其理也;求之而失于不及,亦不得其理也。唯一中是无私,无私而后得其理之正也乎。”雍正帝倡导实政,也要求臣下忠贞为国。雍正元年(年),他谕示臣下:“从来用人之道,必兼听并观,畴咨博采,方能允当而无失。

朕于选用人员,勤加咨访,正以朕一人之耳目有限,不若合尔诸臣之见闻,始无遗漏也。”雍正三年(5年)九月,他就刑事案件详审并谕示大学士:“盖能详审而得其平,则所施一当于理,并无宽大之足名矣,此即用中之道也。”

“执两用中”是清朝皇帝思想体系中一个持久稳定的思想内核,也是清朝皇帝的核心价值观,具有道德本位的显著特征,集中体现了儒家传统文化和传统价值标准。但在政治秩序的构建过程中,清朝皇帝对于“执两用中”的实践与表达存在权衡性、矛盾性和模糊性,故其语言和行为往往存在诸多隐性的示范与引申意义。

就此而论,“执两用中”思想在“德治”“人治”特征较为明显的大国治理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,不能不说是清朝皇帝执政智慧的体现。明清鼎革的儆惕之心明清易代之后,清朝皇帝十分注意吸取明亡的教训。康熙帝在御制文《过金陵论》中即反思称:“昔人论形势之地,首推燕秦,金陵次之。

然金陵虽有长江之险为天堑,而地脉单弱无所凭倚,六朝偏安弗克自振,固历数之不齐,或亦地势使然也。”针对明亡的原因,他以天心、地利为两端,取其中的“儆惕之心”,故而“朝乾夕惕”是清代帝王居安思危的座右铭。清朝皇帝喜欢用天道来探讨统治的正统性与合法性,并将解释权掌握在自身手中。

乾隆帝在《御制书隋文帝改元事》中开门见山写道:“隋文帝改元之事,昔于《通鉴辑览》但评其好详贡谀及加课工役之非,而于袁充书夜短长之妄,至引京房所说,辟之尚有未尽,兹故而申论之。”他指出:“夫治易以无私为本,京房以有私而治易,故其师焦赣即曰得我道以亡身者,京生也。”

在他看来:“盖略通阴阳天道之人,不得志,舒其愤懑,幸灾乐祸,申己私害公道,似房者不少矣。符其师言不亦宜乎?然此等言世治则少,世乱则多,亦不可不知。”这段话表明,乾隆帝对阴阳天道之于世道的影响是有所警惕的,并希望方士能够为公去私,维护现行社会治理秩序。

执中成宪的化成天下雍正帝作为康雍乾盛世的承上启下之君,其敕撰的《钦定执中成宪》堪称“折衷群言”“权衡醇驳”一书的核心思想就是圣人道统和帝王心法以及中庸之道,书中载有历朝历代名家关于“执两用中”思想的阐述,如张栻即有言为证:“胸中着一宽字,宽必有弊;着一猛字,猛必有弊。

处事当如持衡,高者抑之,低者扬之,则常平矣。”这些名家论述具有鲜明的儒家辩证法意味,为清朝皇帝“执中”提供了理论支撑和参考依据。乾隆帝在御制文《执中成宪序》中诠释了帝王心法、“执两用中”以及“执中成宪”的含义。

乾隆帝又对其父“执两用中”之道作了阐释:“故凡施于政教者或予或夺,或宽或严,或抑扬迟速之稍有不同,而无不立乎大中,可为民极,即《书》中所谓执中,《大学》所谓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,而明德新民皆止于至善也。”综上所述,乾隆帝在《执中成宪序》中较为全面系统地论述了清朝皇帝帝王心法以及“执两用中”思想的含义,并对“执中成宪”作了权威阐释。

建中立极的君主集权为了实现“建中立极”目的,构建属于自己的皇极,清朝皇帝在思想控制、权力结构设计和架构上可谓费尽心思。“皇极”是《尚书·洪范》中的一个观点,体现了“德福之道”和“天人感应”观念。清朝皇帝以皇极构建政治秩序、建极导民的政治实践正是以此为依据。宋儒朱熹认为,《中庸》是“建立大本,经纶大经”。

虽未明确指出《中庸》是“四书”的核心,却强调了《中庸》的重要性。乾隆帝在御制文《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》中对“皇极之义”作了经典阐释:“建极敛福,不必定指寿、富、康、宁之类,且九畴已对言之,何独于五?而又引而未发也,盖五既为皇极,有君道焉。

君者,为人伦之极,五伦无不系于君,五伦之叙即为君者之能建极,而敛时五福以锡庶民也。其或风俗浇漓,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昆弟、朋友之间不能尽其道而协其伦,则是皇极之建有未臻。”

乾隆帝对《尚书·洪范》的“皇极”之义进行升华,阐述了九畴、五伦皆系于人君的思想。日本学者宫崎市定认为:“清朝采用了汉式的独裁君主制,在满、汉两方势力互相平衡的基础上实现了统治的稳定。”

据此分析可知,清朝皇帝对满汉官僚群体的权术平衡具有明显的“执两用中”的政治操作倾向,无论是中央集权,还是地方军政,均要突出皇帝的主导权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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