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至诚与致曲
《中庸》23章曰:“其次致曲,曲能有诚,诚则形,形则著,著则明,明则动,动则变,变则化。唯天下至诚,为能化”。
所谓其次致曲,“致曲”相对于前一章“唯天下至诚”,从境界或工夫上说为“其次”。孔子曰:“生而知之者,上也;学而知之者,次也”。“至诚”为生知安行事,“致曲”乃学知利行事。
对比“致曲”与“至诚”,“致”为动词,意味着“致曲”为修道工夫;而“至诚”则是工夫与本体合一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故用形容词“至”。
“曲”与“诚”相对,“诚”是“一”,“曲”为“二”。从义理上分析,“诚”是“性之德也,合外内之道也”;“曲”,则有内外出入,有开阖往复,不能“一以贯之”。如孟子曰:“反身而诚,乐莫大焉”。由外而内,求其放心,复其性而反于“中”,此是“致曲”。
“诚则形,形则著……”,下文连用六个“则”字。“曲能有诚”,“有”与“则”相比,语气偏弱,具有或然性。因为做“自反”工夫有两种可能,或“反身而诚”,或“反诸身不诚”。《大学》首章曰: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”。首句“知止而后有定”,用“有”字而不用“能”字,也是出于同样考虑。
“诚则形”,如《大学》曰:“诚于中,形于外”。其实,《大学》八条目所有工夫全落在“诚意”上,八条目就是在“诚于中,形于外”基础上所进行的扩展。“诚于中”,落在内圣工夫上,由“诚意”而复其至善之本体;“形于外”,逐渐涵养扩充开来,由心体开显出化民成俗之外王事业,直至“明明德于天下”。
《中庸》23章由“诚则形”一句扩展开来,但与《大学》八条目的不同之处在于,“致曲”工夫从“诚则形”过渡到“形则著,著则明”,再到“明则动,动则变,变则化”,不是沿着“致广大”这条线索展开的,而是逐渐入于精微。
《中庸》26章曰:“故至诚无息,不息则久,久则征”。所谓至诚无息,即是从“尽精微”这个角度来说“至诚”。下文又指出:“如此者,不见而章,不动而变,无为而成”。“不见而章,不动而变”,如孟子言“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”,正体现变化感应之精微。
从文辞与义理上考察,《中庸》23章与《中庸》26章相互印证,两章参照着研读,相得益彰。
“至诚无息”体现为“不见而章”,“其次致曲”是“诚则形,形则著,著则明”,由“形”过渡到“著”“明”,则是“见而章”。
“至诚”是“不动而变”,“致曲”则是通过“动”而实现“变”,所谓“明则动,动则变”。
“至诚”是“无为而成”,须注意,这个“成”字不能解浅。《中庸》20章曰:“及其成功,一也”。《乐记》云:“王者功成作乐”。“致曲”,则是以“变”为中介而上达“化”,故曰:“动则变,变则化”。“化”与“成”字同义,尽精微为“化”,致广大为“成”。
孟子曰:“大而化之之谓圣”;“夫君子所过者化,所存者神”。到了“化”的境界,内外通透为一,就由“致曲”而上达“至诚”,所以本章最后以“唯天下至诚,为能化”作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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