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国忠据清华简释中庸ldquo武

据清华简释《中和》“武王末奉命”

刘国忠

清华大学出土文件研讨与掩护中间,北京

纲要:《中和》“武王末奉命”一语,一直未有确解。根据清华简新发觉的关联文件材料,经过对西周初期史书记录的进一步梳理,指导周人所谓“文王奉命”确实切含意,从而论证“武王末奉命”一语道破“末”应训为“终究”,该句的意义是周武王终究接收了定命。

关键词:中和;清华简;武王;末;奉命

《中和》中有一段赞颂周文王、周武王和周公的词句,其前方的部份为:

子曰:“无忧者,其惟文王乎!以王季为父,以武王为子,父做之,子述之。武王缵大王、王季、文王之绪,壹戎服而有天下,身不失天下之显名,尊为皇帝,富裕四海以内,宗庙飨之,后代保之。武王末奉命。……”

这段话归纳了周人兴盛和篡夺天下的经过,对周文王、周武王的功业给以了衷心的表扬,分外是对周武王的成果和身分做了高度的评估,“壹戎服”即《尚书·康诰》所论的“殪戎殷”,指武王灭掉了大殷。[1]全文整体来讲依然较量好知道的,不过末了却以“武王末奉命”来加以归纳归纳。甚么是“武王末奉命”,怎么来知道“武王末奉命”?这难倒了历代的学者。这个中,最关键之处便是怎么知道句中的这个“末”字,因而,学者们在举行议论时,也是缭绕这一个字来加以阐释的。

从历代学者的训释来看,众人对这个“末”字首要有两种知道:

第一种意见,是把“末”字知道为“老”。譬喻郑玄注即言:“末,犹老也。”对此孔颖达做了表现:

末,犹老也,谓武王老迈而奉命安定天下也。……文王奉命十一年,武王观兵于孟津,白鱼入王舟,是老而奉命。奉命后七年而崩。故郑注《洛诰》“文王受赤雀,武王俯取白鱼,皆七年”是也。[2]

这类知道获患有很多学者的赞成,成为迄今为止绝大普遍学者的联合见地。然而细究起来这类训读依然未免让人造成疑点。根据这类说法,“武王末奉命”的意义是“武王暮年受定命”。然而正如晁福林师长所指出的,根据这类思绪来绎读原文,总觉弯曲担心,“武王末奉命”既与上文不协,又与下文无涉,使全文难以畅通,“不光分裂了全章语意,并且也与史实相舛”[3]。其余,从咱们此日所控制的史料来看,所谓“武王暮年奉命”的说法也根柢不能创立。因而,咱们有须要对其训读做进一步思量。

第二种意见,是把“末”读为“无”,或读为“未”,或为“未”的误字,示意没有,即武王没有奉命。这是晁福林师长有鉴于上一种评释所存在的纰漏而提议的新的评释。晁师长觉得这边讲武王不曾奉命,是对前方话语的一个增加妥协释,“一方面强调了武王承袭大王、王季和文王的职业;另一方面讲了武王的贡献。最末一句本质上关于这两方面的评释,说是武王不过承袭,而没有创办,没有像文王同样奉命;同时也表明,即使没有直接接收定命,但唯有承袭祖产,也能够建树汗马功劳。”[4]晁师长的评释有其肯定的公道性,不过,《中和》的这段话是在盛赞周武王的贡献,而“武王末奉命”处于这段话的最中间地方,假使将之评释为周武王没有奉命,未免有揭短之嫌,与整段话歌咏武王的风格不相一致,依然显得非常巍峨;何况,这句话相传是孔子所说,而孔子毕生分外在意为尊者讳,为亲者讳,这类揭至人瑕疵的做法犹如也并不切合孔子的做风;更严重的一点是,在古书中,“文王奉命”也时常说成是“文、武奉命”,两者意义全面同样,假使把文王奉命与武王全面切割开来,不供认两者之间存在相互融会的关联,显然也是不太适合的。

云云看起来,这句话的知道尚有进一步寻找的须要。

笔者觉得,要准确知道议论“武王末奉命”一句,一个很严重的切入点,是要弄清这边的“奉命”到底该怎么知道,尽管去复原周人是怎么知道和对待“文王奉命”的。弄清了“奉命”的实在含意后,再来思量“末”字的训释就较量轻易了。

关于这边的“奉命”,众人的意见全面一致,觉得便是指“文王奉命”(或称为“文、武奉命”),然而关于“文王奉命”的详细含意,以及“文王奉命”的详细实行形态,曩昔有很多不同的意见,须要联结清华简等出土文件材料进一步加以厘清。

文王奉命是一个周人津津有味的话题,遍见于《尚书》《诗经》《史记》等关联文籍,对其详细含意历代学者多有议论,这边不能缕述。[5]清华简《程寤》等文件发布后,曾有多位学者联结《程寤》的记录,从头议论“文王奉命”这个话题,[6]别的尚有学者联结周原出土的西周甲骨占卜体例,议论文王奉命的体例。[7]现在学者们曾经公认,“文王奉命”是指周文王获患有定命,请求他代替商王统治国土、管理公众;响应地,商王则得到了定命。因而,“文王奉命”这一事宜从政事上建树了周人灭商的正理性和正当性。至于“文王奉命”的标识,则与《程寤》中所记的太姒幻想关联。这些环境学者们都曾经有浩大议论,这边不再反复。

不过,即使“皇天改大邦殷之命”,“大命文王殪戎殷,诞受厥命,越厥邦厥民”,然而终文王毕生,即使曾经取患有三分天下有其二的上风身分,却没有能够歼灭商代,全面日命。“文王奉命”的真实实行,要到周武王在牧野战胜商纣王后才大功得胜。题目是,周人是怎么对待这一进程的呢?

清华简第十辑整治汇报所收的《四告》中,有一篇周告示天的文件,个中说道:

有殷競蠢不若,遏失定命,昏扰天下,离殘商民,残暴百姓,抵荒其先王天乙之猷力,顛覆厥典,咸替百成……天主弗若,乃命朕文考周王戎有殷,达有四方。在武王,弗敢忘天威命明罚,至戎于殷,咸戡厥敌。[8]

周公在这篇告别中,详细枚举了商代末年纣王君臣的各类暴行,在此配景下,天主命周文王“戎有殷,达有四方”,“戎有殷”也便是《康诰》中的“殪戎殷”,“达有四方”的“达”训为“通”,该句意义是天主号令周文王代替商代,通有四方,“戎有殷,达有四方”便是“文王奉命”的详细体例。[9]而周武王则长期切记上天的这一“威命明罚”,[10]终究“至戎于殷,咸戡厥敌”,实行了代商的指标。因而,“文王奉命”自身是经过两个环节得以实行的:第一步是周文王获患有“戎有殷,达有四方”的定命,第二步是周武王“弗敢忘天威命明罚,至戎于殷,咸戡厥敌”,终究实行了定命。这便是周人所说的“文王奉命”从博得定命到终究实行定命的进程。

清华简《四告》对“文王奉命”或许说是“文、武奉命”的这一论说,在各式传世和出土文件中均能够博得左证。

清华简《保训》是周文王临终前给周武王的遗言,个中说到“不及尔身受大命”,相比《保训》篇所述“至于成汤,祗服不懈,用受大命”,可知此处的“大命”也是指接收定命建树新的政权。周文王由于本人将未几于人间,不能亲眼看到武王篡夺天下而觉得可惜。而登基后的周武王也功夫不忘本人的职责,在《牧誓》中,武王称本人“惟恭行天之罚”;[11]在战胜了商纣王以后,“武王再拜泥首,膺受大命革殷,受天明命”,[12]根据何尊的记录,武王克商后,还“廷告于天”,[13]并磋商上天能否应在洛邑建树新都以管理天下。这恰是他实行定命后为管理国度而苦身焦思的灵活记叙。

相像的记录尚有:

《大盂鼎》:“丕显文王,受天有大命;在武王,嗣玟做邦。闢厥慝,溥有四方,畯正厥民。”

清华简《祭公之顾命》:“皇天改大邦殷之命,惟周文王受之,惟武王大败之,成厥功。……惟文、武中大命,戡厥敌。”等等

这些文件都不约而同地把“文王奉命”至武王实行定命的进程给以了详细的表明,与清华简《四告》所论若合符节。咱们晓得,《诗经·周颂·武》是周人歌咏周武王灭商的《大武》乐章之一,个中有:“於皇武王,无竞维烈。允文文王,克开厥后。嗣武受之,胜殷遏刘,耆定尔功。”《大武》乐章觉得武王继嗣了文王创办的基业而博得克殷的凯旋,恰是对“文、武奉命”及其终究实行的灵活表明。[14]

附带表明的是,有学者曾觉得将“武王”附于“文王”以后而做“文、武奉命”之语,是到西周后期方始涌现。从清华简《四告》《程寤》等材料来看,这类说法或许并不准确。“文王奉命”从一起头便是与周武王关联,并且终究也是经过周武王克商才真实得以实行。

领悟了周人眼中“文王奉命”的真实含意后,咱们就能够对《中和》所说的“武王末奉命”有了新的了解。

本质上,“武王末奉命”既不该该知道为周武王暮年奉命,也不该该训为周武王没有奉命,这边的“末”本质上理当知道为“终究”,意义是周武王终究接收了定命,换句话说,便是周武王终究实行了文王所博得的定命。训“末”为“终”,见于《小尔雅·广言》:“末、没,终也。”《逸周书·皇门》“万后代用末被先王之灵光”,孔晁注曰:“末,终。”《尚书·立政》“我则末惟成德之彦”,伪孔传曰:“我则终只有成德之美。”孔颖达疏曰:“末训为终。”《尚书·召诰》言:“王末有成命”,蔡沈《集传》:“末,终也”,与《中和》此处“末”字的训释均相一致。《中和》此句,枚举了周武王的各类事迹,末了归纳为他终究实行了周文王所博得的定命,能够说是对周武王成果的最高夸奖。云云来读《中和》的原文,不光文从字顺,并且切合周人关于“文王奉命”或许说“文、武奉命”的了解,或许最切合孔子的本旨。

附记:本文承晁福林、李均明、黄德宽、赵安好、石小力、程浩、易萧等各位师长及伙伴审查教正,谨志谢忱。

评释

做家简介:刘国忠,清华大学出土文件研讨与掩护中间熏陶。

*本文系国度社科基金庞大项目“清华简与儒家典范的造成进展研讨”(16ZDA)和“清华大学藏战国书牍的价钱开掘与传承宣扬研讨”(20ZD)的阶段性成绩。

[1]如清朝学者毛奇龄《四书賸言》指出:“《中和》‘壹戎服而有天下’,此‘壹’字是‘殪’字,《尚书·康诰》曰:‘殪戎殷’,言灭大殷也。故《中和》注:‘衣’读如‘殷’,齐人言‘殷’声如‘衣’。……若‘戎殷’,则与《泰誓》称‘戎商’正同”。见毛奇龄:《四书賸言》卷二,载阮元编:《清经解》,南京:凤凰出书社,年,第页。

[2]郑玄注、孔颖达正理、吕友仁整治:《礼记正理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书社,年,第、页,

[3]晁福林:《〈中和〉“武王末奉命”解》,《华夏文明研讨》年夏之卷。

[4]晁福林:《〈中和〉“武王末奉命”解》,《华夏文明研讨》年夏之卷。

[5]东汉学者郑玄曾将《尚书·无逸》篇中的“文王奉命”知道为“受殷王嗣位之命”,指周文王接收商王之册命登基为西伯,但后来王肃、孔颖达等人均不许可此说,觉得此处的奉命或许是“受先君之命”。至于《周本纪》中关联“西伯奉命之年称王”的评释,学者们或觉得是文王受商纣王弓矢斧钺之赐,得专征讨;或觉得是诸侯尊西伯为王,等等,不过这些主张与文件中关联文王奉命的记录显然不相一致。到了近代,王国维师长据《尚书·酒诰》“惟天降命,肇我民,惟元祀”的记录,轻捷地指出所谓的“奉命”便是受定命。他在《周建国年表》一文中言:“降命之命,即谓定命。自人言之,谓之奉命;自天言之,谓之降命。”(见《王国维遗言》第3册,上海:上海书店出书社,年,第37页。)王氏此论,与传世及出土文件中关联“文王奉命”的论说全面切合,因而当代学者多赞成王氏的主张,觉得“文王奉命”是受定命。详情可参阅刘国忠:《周文王称王史事辨》,《华夏史研讨》年第3期。

[6]清华大学出土文件研讨与掩护中间编:《清华大学藏战国书牍(壹)》,上海:中西书局,年,第页;据清华简《程寤》议论文王奉命题目的成绩甚多,如晁福林:《从清华简〈程寤〉篇看“文王奉命”题目》,《北都门范大学学报(社会科学版)》年第5期;罗新慧:《清华简〈程寤〉篇与文王奉命再探》,载李学勤主编:《清华简研讨(第一辑)》,上海:中西书局,年,第62页-71页;陈颖飞:《清华简〈程寤〉与文王奉命》,《清华大学学报(哲学社会科学版)》年第2期;刘光胜:《实在的史书依然连续衍生的传闻:对清华简文王奉命的再调查》,《社会科学辑刊》年第5期;李忠林:《皇天与天主之间:从殷周之际的定命观说文王奉命》,《史学月刊》年第2期;刘国忠:《〈程寤〉与文王奉命的题目》,《走近清华简(填充版)》,北京:清华大学出书社,年,第—页;等等。

[7]李桂民:《周原庙祭甲骨与“文王奉命”公案》,《史书研讨》年第2期。做家指出,周人为代商寻觅定命根据,不光“扬梦以说众”,并且还经过卜筮和祭告上天、富商先王来证明定命变化的正当性。

[8]清华大学出土文件研讨与掩护中间编、黄德宽主编:《清华大学藏战国书牍(拾)》,上海:中西书局,年,第页。释文有所改变。

[9]《康诰》做“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,诞受厥命,越厥邦厥民”,含意与此雷同。

[10]“威命明罚”一词也见于《逸周书》的《商誓》篇,周武王在给殷遗民的谈话中示意“予来致天主之威命明罚”。

[11]《逸周书·商誓》做“予来致天主之威命明罚”。

[12]《文选》李善注王元长《曲水诗序》引《周书》。

[13]何尊铭文为:“文王受兹大命,唯武王既克大邑商,则廷告于天,曰:‘余其宅兹华夏,自之乂民。’”其余,武王期间的天亡簋铭文有“文王监在上,丕显王做眚(省),丕肆王做赓,丕克讫衣(殷)王祀”,也理当与文武奉命的话题关联,但因对其铭文释读与知道存在较大分歧,此处暂不议论。

[14]杨宽师长曾据《史记·周本纪》所载“九年武王上祭于毕,东观兵至于孟津,为文王木主,载以车中军”,指出:“用木主载车中之说,不见别书所引西汉《泰誓》,或许再有所据。云云先祭神仙,又载文王木主而行军,不过示意要连续完结文王曾经接收的克殷的定命。”见杨宽:《西周史》,上海:上海群众出书社,年,第94页。

原文登载于《学术界》(月刊)总第期,.2。引用请据原文。

编纂

蒹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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