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红系列第七篇
一
如果怡红院的丫头们也分派，那晴雯算左派，袭人算右派。秋纹跟袭人一路，是右派。
除了两大派外，还有很多派。
小红、四儿是非主流派。古今中外都存在这派，有能力但不见用，自然愤世嫉俗。机缘好的如小红，可以用脚投票，跳槽离开，在更高大上的平台上混。运气不好的如四儿，轻则被排挤，重则没命。
芳官是昙花一现派。受一个领导抬举，片刻之间红得发紫；为另一个领导不满，片刻间死无葬身之地。
柳五儿是投机派。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资本（也就是姿色而已）从外围挤进核心圈子，惜乎没搞清核心圈子内部已发生质变。费了半天劲挤进围城，却发现那里的一切已经不是她想要的。
当然，还有诸多任何时候都做分母的懵懂群众。
二
在百花纷呈的各派中，麝月是个独特的存在。
麝月贯穿全书始终。自黛玉方入府、因茶撵茜雪之前，到宝玉出家、袭人嫁蒋甚至之后，她一直都在，是怡红院诸人在宝玉身边待得最长久的。
据有些人考证称，曹公当初设计的结局可能是，贾家败落后宝、钗、麝月（为宝玉妾）三人贫寒生活。
这么重要的人，在全书都很低调，给读者的感觉如同空气般毫无存在感。但众所周知，贾府诸女无论主子奴才，无论有名姓、没名姓的，保得一世平安者是极少见的，而麝月得以例外。
这不是偶然。一个人运气好得了一时，好不了一世。在那种步步陷阱的地方，长期靠天吃饭肯定不行，必需有生存之道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，有女人的地方尤其如此。怡红院丫头里的袭晴之争，是典型的一二把手之争。
麝月未趟这趟混水，亦未显示出要争之意。但是，请留意细节——记忆中麝月美眉作为主角而不是群众演员出现主要有两次，一次是灯下篦头，一次是嗔莺咤燕。
先说第一幕。那天袭人破天荒生病了。宝玉傍晚回屋一看，黑乎乎的，袭人躺着睡，屋里只有麝月一个人在灯下抹骨牌（如此孤单而温情的画面啊，我见犹怜）。宝玉便问，她们都哪儿去了？麝月答大家都玩儿去了。
宝玉便问麝月为啥不去？麝月答的是：袭人生病了，得有人照顾吧；小丫头们忙了一天，该让她们去玩会儿了；老妈妈们辛苦了一天，该让她们去歇歇了。哦，还有安全问题呢，“这屋里又是灯火明烛的，得有人照看”。
当时宝玉的感觉就是“公然是又一个袭人”。
机会难得，麝月最大限度利用机会，表现出她有做领导的责任心和成熟度。宝玉可能觉得她业务上确实有觉悟，但感情上还是与她不亲近，所以反让她也去玩。麝月便不去，“既是你来了，咱们俩作伴，我越发不用去（找她们玩了）了”。
显然这是谋求从感情上与领导拉近。于是发生了篦头这一足以让晴雯吃醋的亲密行为。
从业务和感情两方面努力，能说麝月是个与世无争、混沌度日的人吗？不，她是个对自己很有设计的人。
如果说这一幕显示了她自我设计的上进意志，那么嗔莺咤燕便显示了她的管理能力。
当时春燕娘和芳官之流的打成一团，袭人“拉起这个，跑了那个”，场面极度混乱，袭人便叫麝月，“你去吓唬她两句，我不会跟人吵架，晴雯性儿太急”。没错，袭人这两句话倒是一针见血，把自己和晴雯两人领导风格的短板说得很清楚。
麝月不慌不忙地过来即席说了一番话（此处不引原文了，以免文章过长），立刻就掌控了局面，为平息事态打下了基础。
这是能力啊！这说明人家是有能力当领导的。
三
袭人自然算是阴沉聪明有心机了，但是功利心太明显，太着痕迹。比如，袭人连告密这种事儿都干。
这种事，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，很可能授人以柄，留下后患，引起警惕。袭人的做法，引发晴雯对她不满也罢了，关键是大大加剧了宝玉的警惕和不信任。失去顶头上司的信任，事情就有些被动了。
在抄检大观园那一章里，袭人和麝月处境对比很明显。袭人在王夫人那里得了高分，但在宝玉那儿大大失分。连宝玉这样对女孩们无可无不可的人，都忍不住用确凿证据直言对她的怀疑和不满。
当时袭人软硬兼施把事压下去了，但可以想见宝玉对她的不信任感必然挥之不去，而且可能越来越强。
晴雯刚好相反，完全占据了宝玉的心，但物理上完全被王夫人整死了。人都死了，还有什么意义呢？
再观麝月。王夫人对她是放心的，“常见的只有麝月和秋纹两个，这两个粗粗笨笨的倒好”。宝玉对她也没有明显反感，只说了句“她两个都是你（袭人）陶冶教育的”，这笔帐显然记在袭人头上了。
麝月即使不是有意要做螳螂后的黄雀，至少也是坐收渔翁之利了。
再比一个。同样是抓住机会在宝玉领导面前表现，小红、四儿便招得秋纹碧痕恶言，加上袭人借力打力，被赶了出去。而麝月的表现小心而自然，没置自己于险境。
四
总结起来，麝月同志在贾府险恶的政治环境里长期保持安全的最重要原因，就是她深藏不露，谨慎有加，在错综复杂的路线之争和阶级斗争中长期严守中庸之道。
在袭晴之争、宝玉与王夫人之争、黛钗之争、甚至下人们的各种派别之争中，她没有投靠过任何一方。她不是左派，也不是右派；不是昙花一现派，也不是非主流派。
回顾在贾府的这些年里，麝月同志任凭各色人等年复一年在她面前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，任凭阶级斗争、路线斗争此起彼伏，各种势力你消我长，始终不为所动。
她始终保持低调、稳健的作风，始终坚持不扛旗、不当头、不领先、不掉队，不偏左、不靠右，不做红人也不坐冷板凳，所以始终在怡红院的各项工作和斗争中占据较为主动的地位，成为历经政治斗争而长青的不倒翁。
五
历史长河奔流不息，滚滚向前。
人们说要顺应时代潮流。可这“时代的潮流”太汹涌，内受洋流影响，外受风向影响，免不了忽左忽右、时东时西，不易捉摸。
有多少人带着万丈雄心前赴后继地“出没风波里”，又有多少人欲在岸上做壁观却被强行卷入。
“潮能载舟，亦能覆舟”。弄潮儿们可能此一刻还处于顺流，彼一刻就陷入逆流；上一刻还在波峰上踌躇满志，下一刻就在浪底生不如死。当这个时候，不知他们会不会想起麝月？
……………走红系列推荐……………
贾府四大处级单位和它们的牵头人
平儿这丫头：大宅门里的满满正能量
探春：庶女凭什么逆袭？
晴雯：至情至性者的困境
袭人：我真不是封建卫道士
紫鹃：不可预知的人生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