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列荣乐记的解读与传统思想的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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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乐记》的解读与传统思想的演变

对于荀子来说,《乐记》只是他作为思想批判的一个文本。他“重写”《乐记》而撰成《乐论》,舍弃《乐本》,撷取《乐化》,取舍之间,完成了对不同儒学流别的思想扬弃。这样,《乐记》的功能论被强化,而感物论和天道观则被拒绝。汉儒对于《乐记》的接受,可以在阮籍的《乐论》中反映出来,这篇《乐论》更像是“仿写”,只在礼乐与天道的关系上增添了些天人感应的色调。但在曹魏时期,《乐记》所确立的乐政关系以及在天人感应学说背景下被阐释的天道观,开始被质疑,而嵇康试图瓦解儒家在《乐记》中建构起来的乐教理论,他的《声无哀乐论》否认了音乐与情感的因果关系,而这正是《乐记》的思想基点。未经典化的《乐记》,作为思想批判的对象介入思想的衍变进程。

经典化意味着《乐记》的介入将具有持久性,甚至到了“一叶知秋”的地步。比如它说:“感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”郑玄注:“性不见物则无欲。”那么“欲”产生于“性”之感于物,可是《乐记》又说感物所生者为“情”。汉儒不辨“情”“欲”,所以对于“性之欲”的表述不会有疑问,但是宋儒必须把“欲”训为“情”,始可不悖于他们对于心性的认识。后来颜元反对离“欲”言“性”,戴震、焦循主张“欲”先于“情”,在他们看来“性之欲”才是正确的表述。“欲”之一字的解读,与心性之学的演变紧密互动。后来训诂家发现“欲”是“颂”的訛字,所以前人都在“误读”。其实这种偶然的“误读”,也不知觉地为思想之演变腾挪出空间,更何况是主动的“误读”。

当生成于特定语境的历史文本转换为经典时,原始的意义不可能也不需要被整体性地解读出来。在宗周政体中,礼乐发挥着重要的制度性作用,因此《乐记》将礼乐置于二元体系的中心。心性道德、宗法社会、自然天道由內而外,从下而上,每个层面各自有成对的范畴,彼此对应,而统摄于“礼乐”这对核心范畴。随着雅乐的制度性功能的消退,这个二元体系也就没有被继承下来。《乐记》的雅俗之辨,以宗周雅文化的瓦解为历史语境,以体制文化与非体制文化之间的冲突为基本内涵,后世雅俗观念虽渊源于此,但更强调士大夫文化与民间文化之间的差异,这是因为雅文化主体已发生根本的变化。经典意义的释放,更多地制约于当下的语境。

经典的介入截断了思想主体与对象之间的直接关系,限制了思想演变的多元化的自由取向。与此同时,经典所敞开的并不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意义世界,文本的流传与语境的变迁,都在不断地形成意义裂缝,为思想的演变提供了空间,即使这个空间远不如文本作为批判对象所带来的那么开阔。

《乐记》是随着《礼记》的经典化而成为经典的。名分不同,解读的方式也不同。在成为经典之前,它所提供的思想,是可以成为批评对象的,这首先在荀子的《乐论》中表现出来。

这里涉及《乐记》成书的时代问题。按《隋书·经籍志》的记载,《乐记》是刘向整理出来的五种《古文记》之一。《别录》所著录的《乐记》篇目,是刘向在整理古文《乐记》时拟定的,今传本《乐记》的编次即以此篇目为依据。另外,《说苑·修文》篇有不少文字是与今传本《乐记》相合的,那么他所依据的底本就是他自己整理出来的古文《乐记》。刘向校书所得《乐记》与今传本乃同一书,这是没有问题的。五种《古文记》即非七十子之徒所作,亦必成书不晚,不会出于汉儒之手。所以清陈寿祺说:“《别录》于二百四篇称为《古文记》,《汉书·河间献王传》《鲁恭王传》两称《礼记》,皆统以古文,《鲁恭王传》又特明之曰‘皆古字也’,《河间献王传》且明言‘七十子之徒所论’,是恶得有秦汉作者之文厕其间邪?后儒动訾《礼记》杂出汉儒,不考甚矣。”(《左海经辨》卷上《王制月令乐记非秦汉之书》)就《乐记》而言,这个观点是可以成立的。

旧有《乐记》出于荀子《乐论》之说,因为它们有太多相重的内容,不可能是各自独立成文的。清代汪中《荀卿子通论》认为孟卿礼学传自荀子,大小戴又传自孟卿,因此“小戴《乐记》《三年问》《乡饮酒义》篇,载《礼论》《乐论》篇文”,意思是《乐记》出于《乐论》。梁启超又比勘二戴《礼记》与《荀子》之文字异同,断言“凡此皆当认为《礼记》采《荀子》”,又说《乐论》一部分“采入小戴《礼记·乐记》篇”(《要籍解题及其读法》)。然而《乐记》部分文字也散见于《吕氏春秋》的《侈乐》、《适音》、《音初》诸篇。《荀子》《吕氏春秋》前后成书,一属儒家,一属杂家,性质不同,取材各有所依。孔安国《孔子家语后序》说:“当秦昭王时,荀卿入秦,昭王从之问儒术,荀卿以孔子之语及诸国事、七十二弟子之言凡百余篇与之,由此秦悉有焉。”可知荀子积累了大量早期儒家文献,从而形成了酌取先贤文字以证己说的治学风格。或以为荀子为大儒,不可能抄袭《乐记》,这是不明《荀子》成书的体例。

那么,古文《乐记》在荀子之前既已独立成书。荀子通过对《乐记》的删改取舍,撰成《乐论》以驳墨子“非乐”之说。可以说,他是第一位《乐记》的重要解读者。

宋绍熙三年两浙东路茶盐司刻宋元递修本

《礼记正义》卷四七

荀子从《乐记》中采录的最完整的部分是《乐化章》的后一段,说明他是完全赞同这部分的内容的。值得注意的是,《乐化章》的这一段文字是原出《公孙尼子》。按徐坚《初学记·乐部上》:“《公孙尼子论》曰:‘乐者,审一以定和,比物以饰节。’”马总《意林》卷二辑录《公孙尼子》曰:“乐者,先王所以饰喜也;军旅者,先王所以饰怒也。”这几句都是《乐化章》的文字。从行文脉路看,包含有这句话的上下几段是一个整体,也就是说,整个部分都是公孙尼子的文字。公孙之学,今已难窥其全貌。王充《论衡·本性》篇说他是主张“性有善有恶”的,与世硕、密子贱、漆雕开属于一派,被王充认为是儒家正学。《本性》篇引世硕说:“人性有善有恶,举人之善性,养而致之则善长;恶性,养而致之则恶长。”“养而致之”则或“善长”或“恶长”,说明性可变化。性可变化,所以需要教化。王充《论衡·率性》篇又说,由善至于善在于“养育劝率”,由恶至于善在于“辅保禁防”,两相比较,后者为难。所以主张“性有善恶”论的,在强调礼乐的教化作用时,就不免要偏于对恶的“禁防”。这就与荀子的思想有更多的共识了。荀子的“性恶”论为晚出,其思想必有所承。《孟子·告子上》载公都子论三家心性论,其中主张“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”和“有性善有性不善”(即公孙尼一派)这两家的思想,都会涉及善性的生成问题而强调后天教化的重要性,这与荀子“化性起伪”的思想是可以会通的。《乐论》对公孙尼论乐之文的采录,正可以印证这一点。

主“性善”论的思孟之学与荀子之学是对立而不能兼容的,所以《非十二子》篇对思孟之学提出严厉的批评。这个立场,在他对《乐记》的接受中有鲜明的表现。

宋淳熙四年抚州公使库刻本《礼记·乐记》

最能体现思孟学之特征的是《乐本章》,而荀子未取其一字,说明荀子对这部分所反映的思想是完全排斥的。《乐本章》说“人生而静”,涉及心性本体问题;说“感物而动”,涉及恶性生成问题。“人生而静”本是古语,《文子·原道》篇系于老子,恐无实据。儒道二家都有主“静”之说,大概也都渊源于斋戒之礼。庄子从“致斋”发展为“心斋”之说,以虚明寂静为心体,为无我之“静”。儒家强调的是敬定,如《祭统》说“定之之谓齐”,“非有恭敬也则不齐”,所以“致斋”所归,是有我之“静”。《中庸》里说的“未发”,即有我之“静”。《乐本章》说的“人生而静”,是本具“天理”的,也是有我之“静”。宋儒以思孟之学解释《乐本》之“静”义,对其内涵理解得最为透彻。荀子也讲“静”,比如《解蔽》篇说“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”,这是后天之“静”,非《乐本》所言先天之“静”。“感物而动”,即《中庸》所说的“已发”。《论衡·本性》篇说:“孟子作《性善》之篇,以为‘人性皆善,及其不善,物乱之也’,谓人生於天地,皆禀善性,长大与物交接者,放纵悖乱,不善日以生矣。”《性善》之篇今已不传,但思孟派既主“性善”,则必须要解决恶的生成问题。“感物”之说即通过辨析性情,来解答这个问题的。“人生而静”一段,表现出了鲜明的思孟学的特点,所以特别为宋儒所重视。张载说“孔孟而后,其心不传,如荀扬皆不能知”(《经学理窟·义理》),即以此段文字为孔孟正传。而荀子所要解决的却是善何以成的问题。他认为恶因已存于性中,而善的生成乃依于“知”“能”。心物相感,固是自然的现象,但以荀子之学视之,也只是本性的顺势而为,无关乎“化性起伪”。不仅《乐论》,就是《荀子》一书,也都没有“感物而动”一类的文字,可知荀子对心物相感的现象并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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