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学研修营儒家的精神信仰与超越精神

杨汝清老师:

字杭之,号水木心斋。著名儒家学者,虔诚的儒门守护者。

苇杭书院山长兼儒家文化研究院院长,中国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客座研究员,美国旧金山燕京书院导师,南京国学联盟导师,江南书院高校传统文化社团联合会指导老师。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文化大使,幸福工程专家委员会委员。多年来致力于儒家文化传播,奉行“以儒家解释儒家,用经典诠释经典”的治学理念,立足先秦儒家原典,系统研习《孝经》与“四书”,深入探求儒家核心价值。

儒家的信仰之门

有人说,儒家之所以没落,是因为儒家没有超越信仰。这依然是一种误读和误会,儒家的没落是由于政治、社会、时代的种种合力作用下的结果,并不是因为儒家没有信仰和超越精神。儒家的超越性需要我们走入儒门并用心去体会,才能体会到。子贡曰:“譬之宫墙,赐之墙也及肩,窥见室家之好。夫子之墙数仞,不得其门而入,不见宗庙之美,百官之富。”

如何得其门而入?《中庸》是我们走进儒家最深处的重要作品。这就是为什么“四书”中有《中庸》,而朱子又明确告诫我们读“四书”一定不要先读《中庸》。儒家天道信仰的微妙处只有深入“五经”才能有更深刻的体悟,但如果是不是要做儒学的专家,而只是想要按照儒家的方式来生活的话,读到《孝经》及“四书”就够了,《中庸》是“四书”中最难把握的一部,其思想上可通达天命天道,下可接轨现实生活。

朱子说“四书”是“五经”的阶梯,我们了解了《中庸》以后方可进入“五经”。儒家把《诗经》奉为“五经”之首。《诗经》承载着三代的历史文化,也承载着儒家的天道信仰。读《大雅》和《三颂》可以清晰地感到这一点。

我大学时代读《毛诗正义》,怎么也读不下去,觉得太艰涩,甚至是荒唐。但是读到方玉润的《诗经原始》时觉得如沐冰雪,十分受用,他的解读才气纵横,把《诗经》解得非常精雅灵动。我当时如痴如醉,把三分之二的《诗经原始》都做了读书笔记,得到了很多启迪。但是当我年重读《诗经》的时候,直接读《毛诗正义》,发现太美了,义理之言深刻而透彻。感慨之余,我又读了朱子的《诗集传》,同样在思想上获益良多。于是我就思考为什么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读不下去《毛诗》。于是在重读了《诗经原始》后,说句不恭敬的话,感觉平淡如水。因为毛亨和毛苌是经学家,方玉润是文学家,两者有着本质的不同。这是我心路历程的巨大转折。

之所以读《毛诗》有了感觉,是因为我建立了对儒家的信仰,相信了儒家的天道信仰,所以才能真正走进去。经典的学习,常读而常新,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。思想的进步就是“否定-建构-再否定-再建构”的过程。对天命天道的认同和回归是儒家思想最终极的落点,也许要终其一生才能找到。而且要站在一个客观理性的角度才是正信正见,如果陷于狂热的话,就是迷信了。任何思想进入信仰层面都有迷信和正信两个方面,所以要格外警惕。儒家的思想体系中,《中庸》是树立正确的儒家思想立场,体会儒家思想微妙处的重要作品,虽然儒家思想最精微的地方在于道统传承,而道统需要心传。但在承续道统和建构信仰层面上,《中庸》是十分重要的。所以要了解儒家的天道信仰,首先要理解什么是“中庸”。

“中”

不偏之谓中,不易之谓庸。中者,天下之正道;庸者,天下之定理。

——程子

“中”是不偏。但大家想想,“叩其两端而执其中”的“中”是不是一个固定的东西?并不是。这里所讲的“中”,和物理学上的重心很像,即保持物体平衡的那个点。所以“君子而时中”,中是随时而变的。

我们文化里对“中”的认识是非常重要的。河南,号称中原,古代的中国是以河南为中心的一块地方,再往外就是四夷。虽然河南是“天下之中”,但我们的政治文化中心曾经坐落于西边的镐京、咸阳、长安;中部的安阳、商丘、新郑、洛邑、开封;南边的建康、建业、临安、南京;还有北边的中都、大都、北平、北京。国家的中心随时都在变,但是国家没有倾倒。随着文化中心的转移,格局会发生变化,从而再次进入稳定。如果中心转移但格局不变,国家就会乱套。春秋战国、南北朝、五代十国、民国初年之所以乱,其原因就是没有把地理位置的“中”和文化政治的“中”协调起来。

“中”的“不偏”是有多个维度的,不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“不偏”,人心的不偏尤为重要。有的人心态非常好,是因为他善于守中,可以调节自己的心情。

上达天道,下至民间

古人膜拜的对象是天地君亲师,“天地”是化生万物者,“君”是管理爱护我们的人,“亲”是给了我们生命、抚育我们的人,“师”是引领和教化我们的圣贤,是精神、文化层面的存在,是文化命脉的代表。现代人改成了天地国亲师,“国”是一个地域概念,和其他四者不在一个层次上。但文化的发展有“变异性”,一件事物约定俗成了以后,也可以找到感觉。只要心是对的,那个错误依然可以帮助我们往好的方向发展。虽然有点不伦不类,但是如果诚心祭拜,久而久之这个“国”也就有了生命力。

天命天道信仰是高远的,民间信仰是世俗性的,二者有高下之别,但起的作用是一致的。前者归对生命意义和道德信仰有更高期待的人,即君子;后者归“愚夫愚妇”、普通百姓,也就是儒家意义上的“小人”。学问是有分层的,信仰也是有分层的。这是文化的力量所在。

“庸”

了解了“中”,再来看什么叫“庸”?现代人讲中庸之人,是指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,或是圆滑世故的人。这种人在儒家里被称为“乡愿”。“乡愿,德之贼也”,这是在道德上不值得称道的。儒家的“庸”是“常”、是“不易”,即不改变,找到了“中”的状态以后保持稳定就是“中庸”,这是一种很难把握的极高明状态。

《中庸》里,孔子赞美颜回“择一善,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”。择善就是守中,择善而固执之,就是中庸。但“固执之”不要理解为执着。夫子还说: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。但夫子说的“毋固”和中庸里的“固执”,根本不是一码事儿。思维是有多个维度的,不要望文生义。

君子素其位而行,不愿乎其外。素富贵,行乎富贵;素贫贱,行乎贫贱;素夷狄,行乎夷狄;素患难,行乎患难;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。在上位不陵下,在下位不援上,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。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。故君子居易以俟命,小人行险以徼幸。

“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”——无论是出和入都是合乎道的,是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状态。庸是“不易”。“易”有三个层次,首先是“变易”,事物是千变万化的。生活虽然不断“变易”,但有一些不变的东西,“人同此心,情同此理”,这个叫做“不易”,也即“庸”的状态。通过把握变易的人生中不变的规律,可以化繁为简,化归为六爻八卦,即“简易”。这三个层次就是我们的人生,人生丰富多彩,通过一生的求索,找到不变的东西,可以归于简单平淡。武术上的无招胜有招,也是化繁为简。生命就是在践行“易”,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可以“无入而不自得”。

因此儒家文化可以让人从心境上调到一个最佳状态。通过“居易以俟命”,“居敬而行简”,把生活安排得恰如其分,素其位而行。但如果不明了,可能就会惶惑、痛苦、急功近利。社会上的种种乱相,源自认知上的偏差和心态上的不正确。我们首先要“居易以俟命”,如果理解不了,可能会变成“小人行险以侥幸”——用正当的方式实现不了,就要诉诸歪门邪道,比如有副职雇凶杀掉正职以求自己上位。当然这个例子已经突破了小人的最底线,是恶人。儒家意义上的“小人”只是普通人,有争夺利益之心。行险一旦不能侥幸,便有可能走上不归路。

《中庸》的传承

中庸何为而作也?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。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,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。其见于经,则“允执厥中”者,尧之所以授舜也;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”者,舜之所以授禹也。尧之一言,至矣,尽矣!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,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,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。

——朱子(熹)

执中而行就是正道。尧曰“允执厥中”,舜传给禹的时候说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”这就是所谓的十六字心传。《中庸》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写就的。

子思担心道统失传而作《中庸》。儒家的道统传承是非常隐微的,是一脉之心传。舜那个时代,“人心”已经开始出现了,这个“人心”可以理解为欲望之心、贪婪之心,主宰了我们负面情绪的心;而道心是我们的本心,是天命赋予我们本性的心。但随着欲望的增长,道心日益被蒙蔽,人心出现了。为了守住道心,要惟精惟一,要精诚、专一,不能驳杂、分心,才能回到“允执其中”的状态。舜多了三句话,才让我们差不多把握了尧的那一句话。舜传到了禹,禹出现了隔代传承,传到了商汤,再传到了周文、武王、周公。在周人眼中,文王得受天命是因为商纣失德,天命流转,所以后子孙要时时刻刻记住文王之德,以此要求自己,才能保持天命不失。所以才有《诗经》中的“无念尔祖,聿修厥德。”在这个思想的激励下,周朝传承了年,周在“执中”上比别的朝代要好得多。

不偏不极端,只是《中庸》最低的层次;最高的层次是天命天道可以保有不失。秦始皇不行《中庸》,认为自己超越了三皇五帝,可传千世万世,最终二世而亡。《中庸》不仅仅是现实中的组织方式,体现的是天理天道最深刻的状态。

生命中的“中”

具体来看,个体生命怎么实现“中”?

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;发而皆中节,谓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

我们人的情感很丰富,喜怒哀乐,时刻在我们心中,不让它随便乱发,控制好度,就是“中”。“乐不可及”,现在是描述性的词,形容快乐到极致;但在古代这是告诫性的词,《礼记》:“欲不可纵,傲不可长,志不可满,乐不可及。”“毁不灭性”,是指悲伤必须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,不可以把本性的东西都破坏掉。发而皆中节才能和。“和”解作从容不迫而不是和谐,喜怒哀乐发作出来要从容不迫,不可以过头,也不可以毫无感情。

“中”和“和”是个体的生命状态,但真正做到的时候,可以实现“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”。这就是儒家超越性的地方,个体生命的变化可以影响到天地,一个人的情感可以感天动地,所以才有《窦娥冤》的六月飞雪、三年大旱;所以一旦出现重大自然灾害,皇帝立刻要下罪己诏,做深刻检讨,承认是自己的无德让天地降下灾害。所以“国之将兴,必有祯祥。国之将亡,必有妖孽。”这是中国古人的超越性思维。今人缺乏这样的思考,所以会无法无天,不相信天灾,甚至把自己的责任推到老天爷的头上。当我们学习了儒家文化以后应当有这样一份警醒。

中庸之难行

人类历史上真正实现中庸状态者微乎其微。这是儒家追求的最高理想,在《礼记?礼运》里称之为“大同”: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。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,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鳏、寡、孤、独、废疾者皆有所养。”道洽大同,行其道可以达到大同。历史上可能有过,但是难以得见。

儒者心头的理想是极其高远的,但是现实世界不尽如人意。孔子、孟子颠沛流离,不要说大同世界,连希望都没看到,但他们期待着未来,所以《中庸》说“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”。孔子在传道的过程中感受到了行道的艰难,中庸之道在社会上难以落地,“智者过之,愚者不及也”。

孔子感叹:“中庸其至矣乎!民鲜能久矣!”《中庸》的高度不是来要求老百姓的,它和《大学》一样,是给想成为“大人”的人提供修身之法。

夫子反复强调中庸的重要性和难度。子曰:“人皆曰‘予知’,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‘予知’,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。”但是又给我们一个榜样。子曰:“回之为人也,择乎中庸,得一善,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”

子曰:“素(同“索”)隐行怪,后世有述焉,吾弗为之矣。”

一般人在理解中庸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偏颇,有的时候会“素隐行怪”,非要去寻求偏僻的义理,而且把怪异的行为当做“神迹”。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就一味赞叹,乃至陷入迷狂。美的东西要去赞美,但心不能被这些东西引走,要在正道上。夫子不语“怪力乱神”就是希望人们行正道,而不是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。有很多人学传统文化从《易经》学起,没学几天就开始“预测未来”,这变成了炫耀的手段。《易》不是不能学,而在没有根基时学《易》容易走偏。

那么一个真正的君子应该怎么做?

君子遵道而行,半途而废,吾弗能已矣。

君子依乎《中庸》,遁世不见知而不悔,唯圣者能之。

一个君子应该尊道而行,不能偏废。“依乎《中庸》,遁世不见知而不悔”,孔子时代有长沮桀溺不理解他、后世有庄子嘲讽他、有列子污名化他。但是夫子“遁世不见知而不悔”。但是这个坚持不能变成偏执。

这个时代偏颇的人不在少数。有些人在传播传统文化的路上走得极端,辞掉了工作,不顾家庭,还认定是别人不理解自己。这样的人大有人在。其实这些人人心并不坏,是值得敬佩的,但走得太偏颇太决绝,荒废了自己的人生,甚至不知道毁了多少孩子的前程。所以人不可以妄自尊大,为所欲为。只有圣人才敢“不见知而不悔”。孔子才敢做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的事情。“公山弗扰以费畔”,“佛肸以中牟畔”,孔子都愿意去,因为他有能力教化叛乱之地,普通人去了可能只是同流合污。

行由不得,反求诸己

回到中庸状态,是一个人重要的成长过程。那么如何让人回到中庸的状态?一旦有不如意,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。

子曰:“射有似乎君子,失诸正鹄,反求诸其身。”

行有不得,反求诸己。行有所得,戒骄戒躁。古时候射箭是一种修身立德之法,射礼给我们的重要修炼就是要中正平和。射箭不是要看是否“贯革”,而是要看是否射得中正,所以夫子说“射不主皮,为力不同科,古之道也”。射箭必然要有胜负,不得不争,但其中有礼,“揖让而升,下而饮,其争也君子”,射以观德,所以射箭乃君子之争而不是小人之争。

君子之道

君子之道费而隐。夫妇之愚,可以与知焉,及其至也,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;夫妇之不肖,可以能行焉,及其至也,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。

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妇;及其至也,察乎天地。

费,是广大、包罗万象;隐,是极尽精微。愚夫愚妇可以把握,例如奉行孝道;但孝的极致,圣人也不能穷尽。所以孔子在感慨:“若圣与仁,则吾岂敢?抑为之不厌,诲人不倦。”

所以君子之道从夫妇开始,有夫妇才有家庭,有五伦。儒家所有的思考把家和国连在一起,“孝”推及出去就是“忠”,就是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”。儒家对家国有担当,所以爱要普及到每一个层面。但对普通人来说,要从对父母出发,一步步向外推及,“亲亲”到“仁民”到“爱物”;而如果是天子,必须有无私的大爱,“天无私覆,地无私载,日月无私照”。不到一定境界不做要求,不到一定境界也不能去做。这恰恰是出于对人性的尊重,希望人按照自己从天而得的天性达到最好的状态,因此儒家的要求才因人而异。

对于普通人来讲,要从忠恕来落实君子之道,“忠恕违道不远”。《论语》中讲,

子曰:“参乎,吾道一以贯之。”曾子曰:“唯。”子出,门人问曰:“何谓也?”曾子曰: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”

曾子说“忠恕而已矣”。注意“而已矣”,这个语气是不得已的情况下告诉同门的师兄弟,夫子之道可以理解为忠恕,但夫子之道并不等于忠恕。曾子能感悟到夫子之道,但不是每个人能把握到,所以对同门说话很谨慎,不敢讲全,因为怕他们理解不了,甚至走偏。但是忠恕可以落地,以此为基础可以不断接近道。忠恕是推己及人的态度。这是儒家几千年维系人心不坠的思想,不会把人引偏,更不会把人引向虚无缥缈的境地。

编辑:陈昭颖

文案:候焯潆曹煊茗

摄影:耿恽凯

审核:杨汝清老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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